209【有机可乘】
他脸上虽柔和,目光却像两道极富穿透力的射线,仿佛看穿她隐藏在这外表下那颗真实的灵魂。
但目前的情形不容她退缩,与他这样的人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她倏地嫣然一笑,顺势微微低头,也算是掩盖刚才一瞬间的惊讶,野外的风吹得她瓷白的脸颊起了红晕,从他的角度上看,那两片睫毛随着她的笑容轻颤,完全一副娇羞小女生的模样。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底迅速回复了刚才的清明。
“你这样优秀的人也会说这种台词?”她的口气似是玩笑。
金明柯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愣怔,但只有片刻,他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事实。”
他被误认为用这种方式套近乎,也觉得尴尬了。
罗溪已将刚才紧张的情绪化解,自然知道适可而止,继续笑道:“别介意,长相相像的人应该很多。”
“不是长的像,而是感觉很像。”金明柯进一步解释,还没放弃这个话题。
“哦?那我也好奇了,她是什么人?”罗溪真的摆出好奇的神态。
金明柯没有立刻回答,只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凝视着她,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又扑面而来。
他很善于用这种方式给对方制造压力。
两人沉默的对视,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却显得很漫长。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适时划破了凝滞的气氛。
罗溪暗自缓缓心神,从包里掏出手机,是凌冽。
“抱歉。”她朝金明柯示意要接电话,金明柯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朝旁边走了几步,才接通电话。
“你刚才打电话给我了?发生什么事?”凌冽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罗溪渐趋浮躁的心突然静了下来,“现在没事了,晚上回家再打给你吧。”
“你在外面?”凌冽听着不像是医院。
“嗯,跟一个朋友在外面谈点事情。”
凌冽明白,大概她说话不方便,只好按捺住好奇心说:“好,我知道了。”
“老公~”罗溪突然压低声音,“如果我说我想你了,算不算扰乱军心。”她知道他应该是在出任务。
也许金明柯给她的压力太大,这会儿听着他的声音,想到他温暖安全的怀抱,她就有种想对他撒娇的冲动。
那头沉默了须臾,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话。
“算是鼓舞士气吧。”听得出凌冽刻意压抑的声调。
“嗯,”罗溪点点头,“那你忙吧,小心点儿。”
“嗯。”他的鼻音里透着性感的温柔,听得她心尖一颤。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让她的心情顿感轻松。
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这就是爱和被爱的力量,知道那个人会一直站在身后,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不会感到害怕了。
她走回金明柯身边时,他能明显感觉她的气场跟刚才不同了,一个电话,竟然有这样的功效,他眼底不免划过一丝疑问,但只是一闪而过,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听说最近你们兴荣集团在筹备竞选董事长的事?”金明柯改了话题,对他来说一切都必须是合时机的,刚才那个话题的切入时机显然已经过去了。
罗溪点点头,又反问道:“金先生怎么看呢?最终结果会影响你们与兴荣的合作吗?”
“罗小姐这么坦率,我也不妨直言。商人趋利,就像今天我们玩的这个游戏,耐心和时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在恰当的时机做恰当的事,和兴荣合作也是基于这个道理。”
说白了就是有利可图才在一起。
也许是比刚才清醒镇静了许多,罗溪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儿喜欢玩深沉,这些话的确有道理,但道理往往都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因为一直被过去那件事的阴影笼罩,从一开始她就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这就是她处于被动的原因。
现在冷静下来,她又可以正常思考了,一念至此,她佯装赞同道:“嗯,我明白了。不知道金先生今天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他们聊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实质性话题。
金明柯笑道:“我刚才说了,想和罗小姐互相了解一下,无论是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我喜欢知己知彼。”
“哦,那金先生现在对我多少有点儿了解了吧?”罗溪问。
“你有种超出自身年纪的沉稳,”金明柯还是不紧不慢的,接着又补充说,“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浮躁,但你却不同。”
罗溪也没表现出自得的样子,淡淡说:“大概与我的职业有关。”
金明柯点点头,“只顾说话,竟然让罗小姐一直站着,是我失礼。这里的咖啡不错,就请罗小姐赏个光,咱们进去坐坐?”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罗溪欣然与他一起朝室内走。
一行人沿着水泥步道,穿过他们刚才出来的那个玻璃门,罗溪的电话又响起来。
这次是主任,说关于上午会诊鉴定的事,要她回去谈一谈。
罗溪对章萍的事很在意,她对金明柯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个男人隐藏的很深,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突破,所以她就借故跟金明柯告了别,又赶回了医院。
一进主任办公室,主任立刻说:“小罗啊,把门关上,快过来。”
罗溪依言关了门,主任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到沙发上坐了。
她屁股还没坐稳,主任就开腔了:“小罗啊,早上我忘记跟你说,那个会诊的病人……”她说着冲房门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是上面交代过的……”
“有什么问题?”罗溪看主任欲言又止,直白的问道。
“你这诊断得再斟酌一下……哎,跟你明说了吧,这个病人上面明确表示要把她留在医院里,所以诊断必须有说服力,明白了吧。”主任用老道精干的目光瞅着她。
罗溪咂摸了一下主任的表情,脸上是大写的有隐情,既然是隐情自然没法公开说出来,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本来她还有些迟疑,现在更加确定,她一定见过这个章萍,上面有隐情,她也暗地里下了手。
看来这诊断换了任何一个医生结果都一样,所以她顺水推舟的说:“好吧,那我再重新写一份。”
“好好,我就知道你聪明伶俐。”主任放心的点头。
罗溪虽然表面应承,却暗自盘算着,有机会要再去看看那个女病人,最好能单独见她。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还没到下班时间,罗溪便去了门诊。
刚坐下叫了号码,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走进诊室。
听这对夫妇的叙述,男孩刚上高中,以前成绩一直不错,只是性格内向,总爱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朋友。但最近成绩下降,性格突变,对父母态度越来越恶劣,甚至还有动用暴力的倾向。
说完了病情,男孩的母亲又说:“罗医生,我们是看了你上一期的节目,深有感触,所以特意过来找你的。”
虽然那期节目有很多负面评价,但此刻看到有人因为受了启发专程来找她,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放心吧,”罗溪安慰的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性格还没有最后养成,只要消除了不良因素的影响,会好起来的。”
夫妇俩听了脸色明显轻松下来。
罗溪仔细做了问诊和检查,单独与男孩做了一番谈话,心里有了初步的结论。
她没有说一些晦涩难懂的医学术语,或是普通医生常用来应对病人的‘官方’语言,而是用浅显易懂的方式将病情解释清楚,然后开了处方,又向那对夫妇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夫妇俩连声道谢,带着孩子离开的时候,神情与进来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问诊很详细,耗时比较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门诊结束时间早过了。
她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忽听诊室的房门被当当敲了两下。
抬头一看来人,忙举手挡住眼睛,“不行了,太闪眼了。”
门口站着的挺拔身影,正是喻昊炎,咧嘴冲她笑,露着一口白牙。
“你这是看病人把自己看疯了?”
“注意你的措辞,我的病人不是疯子,顶多是心理上有障碍。”
“我哪儿就闪了您的钛合金眼了?”喻昊炎不服的问。
罗溪用手指指自己的牙齿。
喻昊炎头顶唰唰冒出三道黑线,这个女人随时随地可能脱线,脑子不够根本跟不上她。
“你怎么来了?”罗溪脱了白大褂朝门口走过来。
“我怎么不能来了?”喻昊炎反问。
罗溪故意眯着眼睛凑上去,仔细打量他,“怎么,你也有障碍了?跟姐说说。”
“去。别老占我便宜。”
“我比你大一岁,怎么叫占你便宜了?严格说来,你就是要叫我姐。”罗溪把头一歪,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喻昊炎嗤笑:“你现在可没我大,还是死心吧。”
“那你到底干什么来了?”罗溪问。
“到这附近办事,正好帮我老爸开点药,顺道过来看看。”
“咦?叔叔怎么了?”罗溪问。
“没事,高血压的药吃完了,我顺手帮他开点带回去。你下班了吧,一起走?”
“好。”罗溪和他一起走出来。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喻昊炎看看她,“还是说你得陪你家那位。”
“他今天不回来。”
“那我就把你拐走吧。”喻昊炎已经决定不在她面前露出真心,所以用的是说笑的语气,就像他们以前一样。
“你有那本事吗,兔子弟弟?”罗溪不惧他的挑衅。
“把弟弟去掉,兔子也不要……”
两个人说着话嬉嬉闹闹就走出去了,这本是他们之间说笑的方式,可别有用心的人听起来,味道就有点儿不对。
罗溪本以为下班时间都过了,诊室里没其他人了,他们转出心理诊疗科的入口没多久,许安琪就从罗溪隔壁的诊室里走出来。
其他的医生确实都走了,这会儿诊室里只剩下她。
诊室并不完全隔音,刚才他俩又是站在门口,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楚。
她一直尾随罗溪和喻昊炎两个人走出门诊大楼,门诊结束时间人流很多,他们两个都没注意后面有人跟着。
罗溪与喻昊炎看起来很亲近,说话语气比较随便,一看就是关系匪浅。而且他们讨论年纪的那几句话听的许安琪有些迷惑,当然事情真相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许安琪心里不止疑惑,还有几分激动,看来凌冽和罗溪之间也不是无机可乘的。
她隐忍到现在,终于有了收获,像是谜题找到了突破口,怎么能不激动。
……
那天被罗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思思没跟家人说起,连沈思博也不知道具体经过。
沈兰听沈思思说过计划,见酒会之后她始终没来找自己,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打电话给沈思思,她才忍不住向沈兰哭诉了一番,当然隐去了自己被拍yan照的环节,还鼓动沈兰收拾罗溪。
沈兰自然也想,上次节目里被曝光的事,她还余怒未消。
她打算亲自去看看沈思思,把事情问个清楚,付义却突然来访。
两个人在客厅里坐下,付义便说道:“听说唐亮董事就要回来了,罗溪在他走之前去见过他,不知道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唐亮可不是那么好搞定的。”沈兰不屑,否则她早就是董事长了。
“最近她人气很旺,周年庆的时候,我看那些中立的董事对她都很客气。”
“他们见了我也很客气,可表决的时候,就没一个客气的了。一帮老滑头。”沈兰嗤道,她想出门,看付义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又问道,“你今天来就为了说这个?”
付义刚端起茶几上的瓷杯,不动声色的小啜了一口茶,慢慢放下杯子,神色微变,“最近财务部里不太平静,我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岔子。”
沈兰昵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付义又若无其事的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算了,我不该说这些小事来烦你。”
他这一招是其实是为了勾起沈兰的兴趣,沈兰自然会意,往高高的沙发背上一靠,说道:“你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付义这才端出一副认真的神色:“财务部里最近人心不稳,很多怨言,我怕总这样下去,会捅出什么篓子来……姚总监是咱们自己人,我是担心这个。”
“都有什么怨言?”沈兰继续问。
“我听说主要是说谁谁不公平之类的,做领导的有自己偏爱的下属很正常,但让大家感觉到不公就太不高明了。”
付义说的很正义凛然的样子,沈兰却在心里嗤笑,悠悠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如果真有这种事,我会提醒姚光辉的。”
付义还想趁热打铁,于是道:“姚总监这个人作为财务总监,业务还是过硬的,只是个人作风上面……”
沈兰截住他说:“付义,我们都在一个战壕里,有些话我就明说了,姚光辉这个人咱们得继续用,他就好那一口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不过是个女人,我会看着办的。”
付义忙点头:“好,我也是为了咱们大局着想的。”
“嗯,你留神他也是对的,一定不能出纰漏。”沈兰又肯定了他一句,算是安慰。
付义又连连点头,唇角浮起得意的笑。
沈兰起身出门,他也跟着出来。
罗溪本想和喻昊炎一起吃饭,但中途接到柳蝶的电话,要她回去确认婚礼筹备的事情。
两人只好在医院门口分手,喻昊炎眼尖,一眼看到那辆黑色的保镖车。
“咦?你现在两部车了?”他问。
“那是保镖的车。”
“嗬~豪门阔太是不一样哈。”他打趣。
“那是。”
“是不是因为上次方金生的事?”喻昊炎问,他还不知道酒会上发生的事。
“不是,那件事我没告诉凌冽。”
“哎?那他干嘛打电话给我?”喻昊炎惊奇。
“他打电话给你,什么时候?”罗溪也惊奇。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耍我呢?就是当天晚上,他还向我道谢,因为我保护你。”但他记得凌冽的语气一点儿不像真心感谢他的样子。
“我是跟他说见过方金生,但我没说在哪里,也没提你啊?他怎么知道当时你也在?”
“你的司机不是他部下么?”
“当时我不想让方金生看到我的车,就叫伍茂停在另一条街上,他应该没看到你。”
喻昊炎听了直皱眉,“你那位怎么比我们情报部的还可怕,他会不会是妖怪?”
“去,你才妖怪呢。”罗溪心里已经升起疑问,但不想让喻昊炎乱猜,于是说,“也许伍茂看到你了,不是没有可能,不说了,我得走了。”
转身钻进车里,跟喻昊炎摆了摆手。
车子走出去没多远,罗溪就朝伍茂问:“那天我们去情报部附近的事,你跟凌冽汇报了吗?”
“没有。”伍茂答的很干脆,“司令以前没让我报告过你的行踪。”
“从来没有过?”罗溪一惊。
伍茂点点头,他可不知道自己背了这么久的黑锅,还无知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就是问问。”罗溪敷衍了一句。
可心里却无法平静,一直认定的事,今天突然发现全不是那个样子,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以前他总是能精准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以为是伍茂的报告,竟然从没怀疑过。
如果不是伍茂,这家伙是在她身上安了**?定位仪?
什么时候的事?她居然毫无知觉。
她在他面前总是丧失原来应有的警觉,如果他是她的对手,那她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把身上摸了一遍,还把耳坠拿下来仔细检查,一无所获。又把皮包从里到外翻了一遍,也没有可疑的痕迹。
她盯着座椅上包里倒出来的一堆东西,目光最后落在手机上。
**,这是唯一可能,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这手机是新买的,拿到手时拆过封,凌冽说是检查一下,她也没上心,难道是那时候被他动了手脚。
还有一点,如果是单纯定位,他不可能知道喻昊炎也出现的事。
这会儿她的脑子转的飞快,把很多以前的疑点都串起来,却依旧没想明白。
前排的伍茂可纳了闷,只见罗溪在后面一阵倒腾,也不知在找什么。
他好心的问了声“丢东西了吗?”
她只顾着发呆也没回答。
到了迟家大宅,倒是没看到贾淑惠,汤琴却在。
她打着帮忙的旗号,想看看老大的婚礼上都有什么配置,到时候他们也好提要求,都是孙子,不能让老爷子厚此薄彼。
------题外话------
呜呜,进了三伏天感觉好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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