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回家
推开审讯室的门,一排冰冷的铁椅上坐着两个人,霍齐垂着头,灰绒绒的一团缩在他的怀里。小白后背贴着墙,皆是朝她投来希冀眸光。
像是两只无家可归的仓鼠,等待着自己去领取。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时,霍雪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一声。明明她才是那艘在强风巨浪中,一不小心靠了岸的帆船。
这种被人守候着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在两人的目光下,她走上前,揉了揉霍齐的脑袋。
破天荒的,霍齐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而是默不作声的抱着狼崽坐在原地。
出了警局。
停下脚步,她回头,不出意料地看到杵在警局门边的小白,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影,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投在她身上,严盛站在他的身侧。
霍雪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说出挽留的话,因为无论如何,严盛一定会把他带走。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白没有说话,依旧是死死地盯着她,目光薄凉,又带着丝丝期盼。
严盛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索,最后开口道,“宋彦。”
宋。
是市长的姓。
霍雪面无异色,自顾带着霍齐离开,没有再回头。
两道身影逐渐拉长,站在警局门口的小身子永远忘不了那个背影。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
全沙市不像那些入了夜更是金碧辉煌的城市,大街小巷皆是一片漆黑,只有几家小旅馆还有灯亮着。
他们就近找了个小旅馆随便开了个了个房间,两人就此睡下。
……
翌日,晨曦照进旅馆的木艺小床上。
灰色的一团蜷缩在洁白的被子上,一双姐弟相拥而眠。
有光辉洒在霍齐白净清俊的小脸庞,他的眉峰舒展开,扇子一样的睫毛紧闭着。记忆以来,他似乎是是首次发觉,睡眠是件如此舒适享受的体验。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暖源处靠近,突然,手指不知碰到了什么。
拥住他的身子轻轻地颤了下,呓语了一声。
半晌,霍齐觉得不对劲,倏地睁开眼。
手指摊开,殷红的色泽格外刺眼!
血!
霍齐腾地一下直起身子掀开被子,不敢置信地盯着霍雪背后那道被他刮破的血痕。
这……一定是滚下山的时候弄到的!
难怪……
难怪她昨天对陆胤霆说,不止是小白受了伤!
他本来只当她是掌心的血孔,没想到,连霍雪后背竟有一道狰狞的没处理过的口子!
埋在被子里的人似乎很是疲惫,声音曲线有些波澜,“怎么了?”
嗓音起伏清凉,带着早起独有的倦意,直直敲击他的心里……
他只觉得自己固有的观念一塌再塌,声音有些抖,竟带了哭腔,眼眶红红的。“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处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
第一次听见男孩的哭声,霍雪竟吓得从被子里钻出来,刚要擦擦他的眼泪,却被他一手拂开。
霍雪第一次感觉到,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挤兑她、处处看她不爽,心智成熟得不像个孩子的霍齐,原来真的只有十岁而已。他的心智即使再成熟,也不会真的能够达到无坚不摧。
霍齐任由眼泪啪嗒啪嗒掉着,依旧撅着嘴不想同她说话。
霍雪头一次感到束手无策,她轻唤了声。
“小齐?”
嗓音依旧冷清,却裹挟了几分不确定和犹豫,少了她浑然天成的高傲。
霍齐忍不住鼻梁的酸胀感,终于哇地哭出声来,扑进她怀里,紧紧裹住她的腰,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一个小孩子心态崩掉的样子。
“哇哇……姐!”
“哇……”
不算宽敞的旅店房间里,少年时而哽咽停顿的哭喊声响彻着。
霍雪既有些触动又无奈,这一瞬间竟想起了杰克。
相处了十多年他们依旧水火不容。
而霍齐……
她只来了不到一个月啊。
狼崽有疼爱它地母狼,甘愿分开也要为它拦下可能的危险;原主本来只需要稍稍付出一点点真心,就能够扭住原来遭人厌恶的局面。
可她没有。
平白让她捡了个便宜。
如果有一天霍齐发现,正是这道令他嚎啕大哭的灵魂抢占了他亲姐的身躯,会不会后悔今日这般举动?
对于亲情这方面,她也像个蹒跚学步、小心翼翼的孩子,别人交付的情感她想要全部紧攥在手里,害怕自己不留神一个松手,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收回。
……
“吱呀。”
再次推开庭院的门,熟悉的木门轧然声和小鸡叽叽喳喳的叫声传入耳中,恍如隔世。
屋顶铺盖着整齐有序的旧瓦片,仅靠着一根房梁和几根原木就能将瓦片整齐的摞起来,虽然没有钢筋水泥那么结实,却能将阳光很好的隔绝在房屋外。
四壁通红的火砖,老旧到发黑的木门,泥泞的小菜圃,还有重生那天霍齐坐在下面看书乘凉的大榕树。
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屋内穿着碎花短衬衫的妇女走出来,原本就精瘦的身躯又瘦了一点。见是他们,一对周围布满皱纹的眼蓦地就盈满湿液,这些天积累的阴郁和疲惫童童转化为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幽怨。
“你们两个兔崽子!这些天跑哪儿去了?警察到处都找不到你们,是不是想叫我和你爸担心死?啊?还有这衣服?怎么就成这样了?哎哟,妈看看,这衣服怎么回事?”
或许是早上哭够了,霍齐的眼还是有些肿,听到王晴的话,他只是哽咽了几下,鼻子抽了抽,终究未能哭出来。家人的关切和紧张近在咫尺,此刻就算被骂,也是很温馨的。
霍思海早已听见屋外的动静,坐在屋内,自顾喃道。“回来了就好……”
待两人进门后,霍思海望见衣衫狼狈的两人,向来不行于色的霍思海瞬间皱了皱眉。“小雪……你……”
王晴哭训了一会儿才发现霍雪外套上的血迹和伤痕累累的手,脸色大变。
“衣服怎么破成这样?里面有没有受伤?还有你这手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包的伤口怎么这么糊涂!这么脏了还不换条纱布?要是得了破伤风被感染了怎么办!”
王晴心急如焚,见了屋就到处找钱包,准备带着霍雪去街道上的诊所,却被霍雪一把安抚住。“妈。”
“哎。”王晴许久没听见这声音,眼泪珠子又是又是一颤,想要掉下来,慢慢应了声。
“听妈的啊,咱们赶紧去医院把这伤口清理干净,不然要是过几天发烧要可是难受的很!”
霍雪淡笑,“妈,你先让我换身衣服。”
两人昨天晚上才得以洗澡,却没有衣服换,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怪味,坐公交车回来的时候,车上的人盯了他们一路。虽然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是她不希望那种异样的眼光会因为她也笼罩到王晴身上。
当下,快速换了身干净衣服,发现父母两人正盯着那只狼崽,眼神怪异,见她出来,王晴道,“小雪,这只狗哪儿来的?”
“它不是狗。”
“不是狗?”
“嗯。”霍雪想也不想地在霍齐的竖眉下回答道,“是狼。”
此话一出,王晴吓了一跳,赶忙将狼崽放开,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好端端的捡只狼回来做什么!自家人熟了还好,万一它跑出去出门去咬伤了人家怎如何是好?你也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霍思海却是对狼崽没什么反应,好像早就看出来,但面上也是有些忧色,许是担心它咬伤人。
霍齐朝霍雪瞪了瞪,闻言蠕了蠕嘴唇,少有的反对王晴的意见。
“反正拿都拿回来了,咱们不养还能把它放到哪去?”
本来他也是极度不赞成霍雪抱这只狼崽回来的,可这几天狼崽一直都是跟着他,没有任何暴戾凶狠的现象,一只温顺的很,况且,他确实舍不得放它离开。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这样,很轻易间就能将感情培养的很深。
霍雪听闻此挑了挑眉,想当初,霍齐可是不赞同她把狼崽带回来的。
狼崽的事没有僵持多久,因为王晴更担心他们身上的伤。
“这事不忙说,你俩得先跟我去诊所一趟。”王晴拿上钱包起身道,“刚才没注意,小齐手臂竟然也划伤了,你说说你,懂得给小齐包扎,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不注意着点以后要是留了疤可有你哭的!”
几人说着又出了门,天空下起了小雨,家中只有一把伞,三个人挤在超大的伞中,踏着路面上的水纹,走向诊所。
雨丝丝丝飘散,水蒸气覆上暴露在外的皮肤,却薄薄的汽晕随着微风的浮动透着丝丝凉意,却仍旧难以按耐住王晴急切的心情。
很快三人进了诊所,霍齐的小臂很好处理,已经结了痂只需要简单给周围地方消消毒,换个纱布。
护士一边往把缠在霍雪手上脏兮兮的绷带解开,眉头死绞着,慢慢处理布满血孔的手心,嘴唇蠕动了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又忍住了。
王晴看着女儿掌心的伤痕,眼眶又红了。
包扎好手掌,护士掀开霍雪衣服的时候,瞬间被背后那条伤口吓了一跳。
王晴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簌簌直掉,混合着参差不齐的雨声竟叫人心情莫明压抑,霍齐垂着头坐在一边没有敢抬头看那道伤疤。
护士长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女孩子背后也能刮出这么长的疤,倒吸一口气,蘸着消毒酒精的棉签在四周细细的擦拭着。
“这疤怎么弄的?怎么也没处理?结的痂弄掉了就算了,昨天还沾过水?”护士一边用碘伏消毒,一边数落着霍雪。“回去可不能沾水了,好好的背整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穿裙子?”
这要是她女儿,那早就不知道要被教训多少回了!
疤是霍齐早上不小心弄掉的,伤口泛白是因为昨晚上洗了澡。
见惯了大小伤的她早就不以为怪。但看见王晴、霍齐和护士几人表现出的忧心忡忡,内心竟真有一泓莫名苦水慢慢溢出,逐渐伸延到四肢百骸,很奇妙的感觉。
她早已分不清,这究竟是原主身体中留下的情感意识还是她的自然反应。
“医生……这以后还会不会留疤?”临走前,王晴扯住了护士,有些急切。
护士皱了皱眉,“这很难说,伤口已经结痂了,现在缝针也来不及了,最近尽量不要吃酱油吧。每天按时用碘伏消毒,然后擦疤痕软膏,上药之前记得把手洗干净。如果不放心,可以每天中午按时到诊所找我上药,毕竟家这里的卫生条件比较好些。”
王晴如释重负,感谢道,
“好的,多谢医生!那以后我就让她中午按时过来……”
“没问题。”
告别护士,几人准备踏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中途回家时,霍雪随意寻了个借口去了网吧一趟。这回她一次性接了两个省内的任务。华佣的训练营六月份就截止报名,还有五天,这周无论如何也要把任务做完。
这一次,她没有遇到上次的小男孩。
旁边的座位做了一个无精打采的男生,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挑了挑眉。
竟然是刘代宁的儿子,刘家辉。
她上次就是打听到他身份后,跟在他的后面找到的刘代宁家。
上次隔得远看不清楚,这次离得近了,才发现他衣袖下几个细细的针孔痕迹。
突然想起他还没关上门就朝里边的父母要钱的情景,霍雪了然地抬起眸子,视线漫不经心的挪开。
海洛因吸食成本昂贵,长期吸毒收入却不高的穷人通常都会将目光放在低廉的毒品注射上,更何况是没有收入来源的学生?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精神萎靡,一副郁郁不振的样子,也只有在对父母要钱的时候才敢放声大吼。
如今发现是吸毒,惊愕倒也少了几分。
想到刘妈妈,不免要喟叹她的命运。
老公出轨,人品极差,色胆包天。儿子吸毒,成绩一塌糊涂,还是个网瘾少年。
等她有一天发现真相,究竟会作何感想?一蹶不振?伤心欲绝?
她不知道。
退出网页,正要起身,身侧的人的动静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刘家辉坐在凳子上,身体开始颤栗,敲击键盘的手指不停打抖,坐立不安。
接着他手指动了动,摩挲了下口袋。
霍雪斜眼望去,看见了针管的白色按压器。
接着,他甚至没有退出游戏,慌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离开网吧。
霍雪知道,他这是毒瘾犯了。通过静脉注射毒品的人通常已经不能满足于普通的毒品分量,像这样的吸毒者米国街头同样也有很多,她不是圣母,没必要去插手管一个不相关的人。
况且,到了需要注射这种程度的瘾君子,是很难戒掉毒品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冥冥中,总会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
……
晚上家里的菜很是丰富,不仅每盘菜里有肉,中央竟摆了两条鱼!
纵然霍雪对食物要求不高,看到这荤素齐全的菜肴,也是乐上眉梢。,
王晴将筷子摆好,几人开动。
霍家四人中,饭桌上只有王晴细细碎碎的交代几句话,而霍思海、霍雪、霍齐也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
突然,王晴夹了一筷子鱼放进霍雪的瓷碗里,“这块肉好,小雪多吃点,以后中午就在家吃,这几天妈都不放酱油。”
霍雪一愣,盯着碗里的鱼肉,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吃啊?”王晴没有意识到霍雪的为难,只以为她是没反应过来。
霍雪瞳孔死死地盯着碗里的肉,还是没动。
就算是同吃一盘菜,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怯弱过。
埋头吃菜的霍齐也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怪异。
极少说话的霍思海惊破天荒的在饭桌上开了口,“行了,孩子要吃什么自己会夹。净瞎掺和。”
被拒绝的王晴讪讪地收回筷子,“小雪多吃点啊。”
说完在碗里又扒了几口,没有再说话。
一顿饭很快吃完。
霍齐手上又换了一本书,霍雪同样捧着课本研读起来,还有几天就段考了,她这几天得加紧把语文课本上的生僻知识点给看完。
王晴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看见一同在书桌两边读书的两人,湛黄的炽灯下,两人皆是舒着眉。不内心直感叹因祸得福,这姐弟俩感情还真就开始融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睡点的时候,霍齐开始一页页的将书这好,小心翼翼地把书本收进帆布包里。
霍雪见状,想起什么,不由得揶揄道。
“以后一起睡?”
虽然两人算是和解了,但他还在为在为今早上擦破她的还未结好的薄痂而自责。
怎么可能和她一起睡?
但一想起不久之前那个温暖的怀抱,他拉书包的动作就顿了顿,面上一赧道,“谁要跟你,走开!”
霍雪当然不会真的让霍齐跟自己一起睡,她身上的秘密又太多,常常要半夜出门,晚上如果不回来睡觉迟早会被发现。
房间虽然只有两个房间,但不能总是让霍齐一直睡在折叠沙发上。木板硬邦邦,平时由于要做人也不能经常把席子、薄毯垫上去。但如果真是每晚只铺来睡觉,霍齐平时索性也懒得铺床,就这么将就着睡了。
他现在还在长身体,也不能总是睡这样又冷又硬的床。
再看看这个砖瓦房,虽说能够将阳光隔离得很好,但在雨水面前就显得那么弱不禁风,墙面上有水一直往下渗,瓦峰之间也是时不时会滴下一些水出来。
这房子,迟早都得换。
翌日。
刘镇中学。
穿着蓝白校服的中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在一阵零零声中越过步行的学生,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下驶入校园。人来人往,时而一辆路过的轿车能引起其余人的半天注视,车上走下来的少年少女昂着下巴,在众人的目光下眉目含笑地迈进校门。
霍雪提着书包,刚要拐进学校,却被人拦住。她转头一看。
是李小冉。
她看见霍雪,先是一喜,后来想起什么,慌张道。“等等!你不能往这进去!”
霍雪蹙眉。
李小冉拉过她的手,牵着她来到后门。
这个门平时只让出不让进,几乎没什么人。
李小冉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央求看守的保安大叔放行,大叔检查了她们的学生证后,瞧了她们许久,眼看着快要打铃了才勉强放两人进去。
李小冉如获大赦,两人冲上楼梯道,霍雪显然是没有跟上节奏,被带着踉跄几步也加快了脚步,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小冉快跑到四楼的时候才缓了口气,累得气踹嘘嘘,脚步慢慢的提着,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霍雪见他没力,便推了她一把。
“你……你不能往大门走!”这时李小冉终于开口道,面色还是有些运动后的潮红。
“为什么?”
“因为……因为……李!”走在前边的李小冉止住了脚步,整个身躯像是僵住一了样,像是见了鬼,慢慢回过头来,让开身子。
因为李秀在堵你!
手扶着门向这边投来阴测测目光的李秀,霍雪瞬间就明白她想要表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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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得很少,还迟到,真是抱歉!呜呜呜,大家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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