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木为瓦献护身册
“木蓿!我……”
七瓦刚推开门,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就被眼前的景象梗在了喉间,整个人都被牢牢定住般僵在原处。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极其匪夷所思。
先是一大早突然闯进来说是给他送汤水的苏婉婉,然后又是那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还有木蓿慌慌张张的反常反应,都让七瓦郁闷不已。
他匆匆把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苏婉婉送回了旧书铺,就立马赶了回来。
可刚回到棺材铺,就看到那个白衣男人一指挑着木蓿的下巴,一张绝美的脸上扬满了暧昧,沉沉地盯着面前单薄瘦弱的少女。
而木蓿一张原本略显苍白的小脸,此刻却是微微泛着潮红,小小的身子绷得挺直,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般充满杀气,却终究没有出手去反抗那男人这般轻佻的举止。
七瓦不由心中一股怒火腾腾燃起,脑子里一阵狂风暴怒,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运足全力猛然出手,欲将那人从木蓿身边推开。
谁知那男子身手极快,七瓦才微微抽出一丝掌风,他就立马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强烈杀气,头也没回就脚步轻转神游几尺开外,又虚实相换移形错影,几步旋转后瞬间就飞跃到七瓦身后。
七瓦身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之感袭来。
那男人如魅影般忽闪出现探出身直直冲来,一个分筋手上前就扼住了七瓦的命门,死死被对方禁锢住的七瓦毫无还手的余地。
被压制住的七瓦额头青筋爆起,袭击不成还如此迅速就被制服,强烈的挫败之感让他愤恨交加,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而那男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功夫,传来低低暗语只七瓦一人闻得:“凭你这样的功夫就想保护她?”
眉眼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鄙夷姿态,好似打量个极其可笑的跳梁小丑,唇边还轻飘着一丝讥笑。
七瓦闻言怒不可斥,却也无力反驳,浑身的气力如被全数抽空,只空留一丝卑微和可悲苟延残喘。
被那男人狠狠压制在地,不得不弯下了脊梁,身子扭曲成一种极别扭的姿势。
七瓦呼哧呼哧直喘着粗气,心里想的是,刚刚在惊诧这人神乎其神的速度时,却在木蓿的眼神里瞥到一丝惊羡。
而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根本无力还击,一身花拳绣腿的功夫根本不是那男人的对手。
他的心如坠石落崖般沉似千斤,而木蓿的一丝眼神更是把他打入了阿鼻地狱,身如烈焰焚般的痛不欲生。
七瓦喉间不觉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涩,如困兽一般发出沉沉的嘶吼声。
我被七瓦突如其来的大打出手吓得一时脑袋空白,待我反应过来时楚子珞已经扣住七瓦命门,将其压制的单膝跪地。
我心中大惊,立马奔上前去,一边拉开七瓦将他护在身后,一边对楚子珞大声叫道:“殿下请手下留情,我家这伙计性子实在,怕是误会了您的身份,一时护主情急才胡乱出手,请看在小的对您还有用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小的自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殿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大皇子?七瓦心中猛地一紧,难道这男人是楚子珞!
他一下子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后悔不迭,可此时此刻已于事无补。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一脸坚决的木蓿,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对自己失望懊悔透底,双拳紧紧握住,一腔怒气在胸口间激荡不已。
而那楚子珞只是松开了钳在七瓦身上的双手,轻轻拍了两下,又换回了刚刚那副不谙世事的出尘面孔。
他悠悠然走到一旁一张斑驳的有些掉色的红木扶手椅上坐下。
明明是破烂一个,那人坐上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的寒酸之感。
这家伙还不忘理了理略微发皱的衣褶,悠然自在地如同在自家府邸。
他轻轻抬眸瞥了瞥地上跪着的两个少年,一脸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哦?那小木掌柜的倒是说说,你能给本王什么好处?能让本王心慈手软一把,放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呢?”
楚子珞突然肃起面孔,原本无澜的眼眸里闪射出一丝决绝的杀气。
“要知道,本王在外的名声可并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哦!”
我的额头冒出滴滴冷汗,心也扑通扑通跳的飞速。
关于这一点,我自是比谁都要清楚。
他那看似俊逸平和面孔下的冷血心肠,是在修罗战场上修炼出的无欲无念,是染血千里后的视死如空。
我明白一旦触其逆鳞必不得好死,但七瓦我是一定要保下的,我反正已经死过一回,多活的这几年对一个死人来说已经算是够本。
而想到七瓦,我的心头微微一软,他应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了吧!
就算只为了木掌柜,为了木蓿,我也要护他一世平安。
想到这我挺直腰背,恭谨地给楚子珞做了个礼,从怀里抽出那本锦布包着的册子,自己也顺势卑微地伏在地上虔诚说道:“小的愿奉上齐豫霖的手札一本,上面记录了他被二皇子指使,作奸犯科,残害忠良的一些证据,其中应该不乏一些大皇子您求而不得的关键。希望殿下可以大人大量,换我这伙计的一条生路!”
楚子珞抬眼向外一瞥,那白衣少年立马神速地出现在他身边,掏出块白绸取起那本册子,稍作检查后又重新交还给了楚子珞。
楚子珞用手拿起那本小册,书面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微热的体温。
这个念头让他指尖如过电般微微一颤,但瞬间就被掩藏了下去。
楚子珞拿起那册子翻了翻,原本松懒的目光却慢慢变得清明。
他心中暗暗惊叹这小丫头好手段,竟能得到如此机密关键的东西,纵然是他手下那帮四海闻名的暗探,也没能找到如此多的证据。
虽是诧异不已,但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地问道:“这册子里的东西你看过吗?”
我摇摇头,诚实答道:“小的不曾,小的还没有嫌命太长呢。”
这种秘册为了防盗防窥,总有些特殊手段在内,可以使外人难以察觉,但主人家一眼便知有没有人偷偷翻阅过,我想这点楚子珞定是比我还清楚。
而这齐豫霖涉事太深,我根本就没打算知晓其中私密。
虽然齐夫人本来就想让我把这东西交给楚子珞,但我对那日追杀我们的事还没了解清楚,齐夫人的话也是将信将疑,本打算隐下这本册子,等到关键时刻再拿出来保命。
但面对这楚子珞,我实在拿不准他的态度。
上位者喜怒难测,变幻无常,我不能拿七瓦的性命打赌,再加上齐夫人的嘱咐,舍出这本册子我并不觉得可惜。
既然要求饶做小,还不如先表表忠心,自觉亮出底牌,祈求楚子珞可以放过七瓦。
拿着册子的楚子珞笑的诡异莫测,眼睛却是在七瓦身上流连往返。
我微微皱眉,把身子又微微挪了挪遮住七瓦:“大皇子觉得这东西够分量吗?”
楚子珞这才慢慢收回目光,恢复成一副慈善脸庞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小木掌柜开口,我岂有不应允的道理。今日突然造访,没提前打声招呼,是本王的不是。看来小木掌柜甚是繁忙,本不该再打扰,但这位小兄弟本王看着格外投缘,今日是来不及了,改天再来一叙。本王就比向掌柜的先行告辞。元焱,回府!”
我心里暗缓了口气,这应该就算是过关了吧?
您赶紧该回哪回哪去,我这棺材铺可供不起您这座大神。
我心神稍微松懈了下,就看到那少年又风驰电掣般的消失了踪影。
原来那白衣少年唤做元焱?
我心里一泠,当今圣上最为宠信的国师之徒好像就随行在这楚子珞身边,似乎也是姓元。
据说那国师的高徒道行极为厉害,通古今过往,见阴阳两道,降妖伏魔,铲恶助贫,难道这白衣少年就是其人?
我暗暗叹道,如果就是他的话,那传闻真是越传越神,母猪都能变大神啊!
我又想起那耿直少年的一脸正色,突然又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月娘曾经提过的一个俊俏公子和一个白衣会法术的少年,怎么和眼前这个组合如此相似?
那元焱不知何时又不知从哪飘忽了出来,随着楚子珞一同出了门。
两人在门口没有多做停留,就有一架看起来颇为普通,没有任何门府记号的马车速速驶来。
但即便是这般低调,在羊角巷里突然出现如此整洁正常的马车,再加上风姿出尘的楚子珞元焱二人,仍然显得十分突兀,引得周围好些人都探出脑袋暗暗张望,四下里窃窃私语这是何方神圣。
那楚子珞扶杆上车,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过回头来笑吟吟地对我柔声说道:“小木掌柜真是甚得我心,虽是第一次相见却好似神交已久。在下过几日定再登门造访,探讨探讨人生哲理,今日就先行告辞了,小木掌柜的多保重。”
这楚子珞好像生怕周围看热闹的不够刺激,还用他那双勾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暧昧地瞟了我一眼才掀帘进去,惊的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落地。
那元焱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随后便扬起马鞭“驾”的一声就策马奔去。
急行的马蹄击起一层灰尘飞扬,踏马行过雾蒙蒙的巷子似乎一下子又失去了生气,没几瞬四下就清静了不少。
看到这瘟神完全走开,我才发现浑身发软,几乎都要虚脱了,只得“呵呵”几声应对了下周围蠢蠢欲动的围观群众,立马拉了七瓦赶紧关了铺门躲了进去。
这孩子似乎被今天的变故吓着了,一只手冰冰凉凉,脸上也是一片青色。
虽然我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他道:“七瓦没事的,之前那齐夫人都说过了他盯上了我们,现在突然出现也不算意外。你放心,他必然是对我们有所求才会亲自上门,我们不会有性命危险。再说,楚子珞这人虽然打起仗来手段残忍,但私下里并无恶名,应该也算是个铮铮的汉子,我看他并无杀我们之心。”
七瓦心中的确跌宕惊恐,但并不是害怕有什么危险,而是他在楚子珞身上,看到了他对木蓿异常热烈的眼神,那种眼神或许只有男人之间才可相互心领神会。
也许还谈不上爱意,但这楚子珞无疑是对木蓿有了强烈的兴趣。
而更让他心惊沮丧的是,楚子珞说的确实也是事实,现在的自己太弱小太卑微了,他确实毫无能力去保护木蓿。
这般无奈的认知让七瓦心如火焚,一时间对自己是又怨又悔,纠结万分不能自已。
我看出七瓦情绪不佳,但其实自己也是一身胆颤,浑身都已被汗水浸湿。
我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七瓦:“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屋休息吧。”
我刚想转身走开,七瓦却嗡嗡地说了句:“木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为了苏婉婉吗?
我摇摇头道:“不碍事,你已经年纪不小了,和哪个姑娘交好不需对我交代,你喜欢就可以了。”
说完后我也疲倦至极,便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
七瓦被木蓿的话弄的哭笑不得。
他今天是太过冲动了,不该贸然出手攻击那楚子珞,害得木蓿交出了齐豫霖的册子以求安稳。
虽然他心知自己根本不是楚子珞的对手,可看到他那样挑弄木蓿,内心那团火根本烧干了他的理智,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就出手的。
但他觉得对不起木蓿,让她为自己担心解围,想到这七瓦的心中就有万千的恨意。
他本想和木蓿好好道歉,也会保证以后会小心,三思而后行,谁知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棺材铺里的两人心思各异,而城中一座僻静的宅子里,楚子珞却是格外悠闲地倚坐在矮榻上翻看着书简。
一旁的元焱明显心中有事,在楚子珞身边转来晃去,眼睛在楚子珞身上一直转悠个不停,满脸都写着“理我啊理我啊!”
楚子珞眼睛盯着书简,过了好一儿才悠悠地对元焱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别在这儿像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扰了我这一室的清净。”
元焱终于盼到楚子珞这句话,立马冲到他身边一脸八卦地问道:“公子,你为什么派人去查那姓木的小姑娘,我们该找的不是那个叫七瓦的小子吗?那小姑娘虽然生有阴阳眼,但我怎么都看不出她有别的什么异常啊?难道我是漏掉了什么关键?公子你快告诉我吧!”
楚子珞心中泛出一股无力之感,这次出行绵州,那天虚道人硬是塞了这么个徒弟给自己,说是要跟在他身边历练历练,顺便护卫自己。
说的是好听,但他却是生生有了种带儿子的感觉,一路上多了操不完的心。
这元焱虽然法力高强,但心智极为单纯,脑袋好像也只有一根筋,凡事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每每都缠的楚子珞哭笑不得。
他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回道:“也许我对那木蓿只是单纯的好奇呢?”
元焱斜着眼打量了打量楚子珞,半晌都没出声,突然一个恍然大悟般的神情,立马大声就叫了起来:“哦!我知道了!公子是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公子今年也二十多了,却还未曾立妃,师父说过,男子大了就会对女人感兴趣,难不成公子这般是思春了?”
楚子珞一口茶水刚入口,差点没被元焱这话惊地喷出来,一下子被呛的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他感到一阵头疼,无力地一手扶额,一手揉着太阳穴,这熊孩子似乎也太过耿直了吧!
“元焱,我对这木蓿确实感兴趣,但不是你说的那样。”
楚子珞无奈极了:“之前监视她的探子回报,这七瓦的功课和武功都是她启蒙的。这么半大点孩子,之前都是病居在床,怎么会突然识字会武?这小姑娘看到我居然毫不畏惧,而且一下就猜到我的身份,再加上她这次呈给我的册子,却是我的探子盘恒多年都没有掌获的机密,你不觉得这小姑娘很有名堂吗?”
楚子珞边向元焱解释道,却也一边暗自出神。
他明白,他感兴趣的远不止这些。之前探子回报这些消息的时候,他虽是惊奇,但绝不至于震惊。
毕竟这世上奇人异事颇多,他并不是一味守旧陈腐之人,听完之后也只是心中略有好奇罢了。
但今天他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再看到她的面容时,却是从心底里掀起一番翻天覆地的巨浪。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五年前大垣宫殿里那张干净纯洁的脸,上千个月夜寂寥无人时,常常在他的梦中出现。
那女子微含泪光的眼睛似是融满了天地间最无奈的悲伤,但她的唇边却还似噙着无比满足的微笑。
楚子珞自问历尽刀山火海,去过修罗地狱,他看过无尽的生死,尝过最断肠的悲伤。
但那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女子的一眸秋水悲天怆地,让他忍不住伸手为她抚平眉眼间的无尽哀痛。
叶柒雪,他知道她的名字,可再也无法再见她的一颦一笑,相遇便是陌路结局。
楚子珞不禁浮出一丝苦笑,明明是个完全陌生的敌国女人,却成了他心中最深的梦魇。
而这个木蓿,眉眼和那女子十分相像,她的声音,也如那日破空的爽朗一吼如此相似。
楚子珞从来不相信巧合,这女子背后必有文章。
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也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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