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家都去篮球场啊，六班和我们班快要开打了！”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冲着教室里大吼一声。
因为快要期末，又是大夏天，五班很少有人解散过后还上体育课，特别是女生，基本都回教室自习或者玩儿去了。
此刻听到这一声吼，有人撇撇嘴：“别看了，打多少场还不是我们班输。”
“不是打球，是打架！好像是秦天详被撞了，手臂蹭了好大一块，脚也崴了。”女生瞪一眼说话的男生，“好歹人家也是为我们班出气吧，六班欺人太甚了，老是在除了学习外的地方挑衅我们。”
刚才还恹恹地趴桌上的季湉湉猛地跳起来：“严重吗？”
说罢，拉起徐说就往篮球场跑。
“你们怎么回事儿啊，根本就是故意撞我们的！”李天成看着地上坐着的秦天详，气就不打一处来，“宋一别，你今天必须道歉。”
越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喂我说，篮球场上这种小伤很容易出现的，再说又不是宋一别撞他，明明是他自己……”
停顿半天，越海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屑地说：“是不是你们看宋一别又拉了二十多分，怕再打下去没面子，故意碰瓷啊？”
“你们真是！”李天成脸涨得通红，想了好半天才蹦出一个“好不要脸”来。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一直毫无动静的宋一别忽然出声：“我没推他。”
越海古怪地看他一眼，心里想着宋一别什么时候还会和不相干的人解释了，他通常根本就懒得管别人的眼光，什么是不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
下一秒，一个女生就挤了进来：“还愣着干嘛啊，把人送医务室去啊！”
“你们先送阿详去，我们必须讨个公道。”
季湉湉骂骂咧咧地扶住秦天详的胳膊，可她一个女生哪儿扶得动，便冲站在一边的徐说喊：“徐说，过来帮下忙。”
徐说很少和男生有肢体接触，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咬咬牙便也支起秦天详的一只胳膊。
刚准备走，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徐说转过头去，只见宋一别眼神落在她用力撑着秦天详的地方，眸子里看不出半分笑意。
“我就是故意撞的，怎么了？”
医务室里。
季湉湉双手叉着腰，生气地吐槽道：“我的天，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们班这么为所欲为，你看看宋一别那样子，亏我以前还把他当男神，我真是被猪油蒙蔽了双眼！”
徐说想到上次巷子里的事，宋一别一双眼睛像是把什么都能看得干净透彻，刚想开口，坐在凳子上处理伤口的秦天详倒是淡淡地说了句：“算了，当时我也没看清，不知道是不是宋一别。”
徐说没想到一向看不起六七班的秦天详会是这么个态度，不由得有点佩服起他来。
季湉湉没再多说，只是凑过脑袋去看他手上的伤，皱着眉头问医生该注意点什么事项。
徐说看着季湉湉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
-
秦天详被扶走过后，篮球场上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最后打破僵持的还是上课铃声，六班的不怕上课迟到，五班可就不一样了，李天成他们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不想为了这么帮小混混而记过，只是临走前轻蔑地说：“希望你们在高考的时候也还能这么嚣张。”
人群一散场，越海就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宋一别，可看对方脸色沉沉，不知道在生哪门子气，便不再多言。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憋不住的越海终于找了个空档，趁张媛背过去写题，凑到宋一别旁边。
“宋一别，刚才你咋回事儿呢？你干嘛说是你撞的，我才不信你会耍这种阴招……”
“看他不爽。”宋一别埋头算题，不耐烦地吐出四个字。
越海耸耸肩，也清楚宋一别那捉摸不透的脾气，便不再提这事儿：“对了，明天就周末了，丁辰约我们去玩儿，他说城南最近开了一家爆火的电玩城。”
话音刚落，一个粉笔头就正中越海的脑门儿，疼得他哇哇大叫，全班都爆笑起来。
“越海，你看看你这次测验的成绩啊，简直是，我都不忍心看第二遍！”张媛伸手大力在讲桌上拍了拍，一脸的痛心疾首。
宋一别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飞快地转着笔，那样子倒像是从未理过越海似的。
“有些同学啊，不要自己不学，还影响别人学。”
在张媛的怒目之下，越海灰溜溜地自动滚到后面去站着了。
等张媛的课一下，越海无精打采地坐回位置上收拾书包。
有玩得不错的男生经过时打趣他：“海哥就是牛，没坐着听过张主任的一节课。”
越海装模作样地向对方挥了挥拳头。
“这课还真不是人听的。”宋一别伸了个懒腰，把桌上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拽上书包就往教室门口走。
“今天也不打球了？”越海胡乱收捡一通，两三步跟上去，“这几天放学你都到哪儿去了啊，球也不打了。”
“刚才还没打够？”
“嘿嘿，行，那明天记得来啊。”
宋一别敷衍地点点头。
天色已经微微变暗，路边的小吃摊开始撑棚搭架，烧烤的香味不时地往宋一别的鼻子里钻。他坐在咖啡店里靠窗的位置，慢慢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忙活的烧烤摊。
宋一别掏出手机玩了几把游戏，退出屏幕再看了看时间。
对面很快走出来一个女生。
宋一别收起手机，也跟着走出了咖啡店。
不远处的女生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像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抬脚走向另一个方向。
宋一别看到她走进蛋糕店，隔着玻璃橱窗，神情无比认真地打量着各种样式的生日蛋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提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出来，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
接下来，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向车站。
夏日让人烦躁，可她整个人都是沉静的。她走得很慢，宋一别就低着头，一步步悠哉悠哉地跟着她被拉长的影子走。
不知道为什么，女生身上有一种非常古老的气息。
宋一别忽然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又被自己用的“古老”这两个字给逗笑。
她在站牌下停住，然后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宋一别知道，她是在找耳机。
可惜第一次摸出来的是根橡皮筋。
她把它放进另一个口袋，又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了耳机。她从书包里摸出黑色的mp3，把耳机插进去，摁了几个键，又塞回裤兜里去。
她站在人群边上，黑色的耳机线垂在两侧，背着和女生格外不搭的笨重的墨绿色大书包。大约是因为装了很多东西，肩带微微沉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衬衫勒出一道痕迹。
宋一别有些无聊，开始盯着那处痕迹发呆。
六路车终于到了。女生右手提着蛋糕，左手微微护住盒子，也不急着上车，而是安静地等在队伍末尾。
宋一别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也跟着人群上了车。
她家住得真远。
至少宋一别这样觉得，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抖碎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路能崎岖到这种程度，是一种“就算已经努力习惯了好几天还是每天都会有新惊喜”的程度。
因为太瘦弱，拉着吊环也止不住地跟着大幅度摇晃的女生看上去倒是习以为常。
好不容易终于到站了，宋一别跟着人群下了车。
走了一小段路，前面的女生又拐进了一条胡同巷子。这一次，宋一别没有再跟着对方，而是在巷子外停住了脚步，目光看着女生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热闹的巷子里头。
闷热的风像海浪，一波一波地打在脸上。
“小伙子，买个如意符吧，什么事儿都能够心想事成的。”一边的小贩见他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便开始卖力地推销起自己地摊上的小玩意儿。
宋一别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微微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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