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要难过

　　隆冬腊月，沈泓就生在这个寒冷的季节。

　　今天便是沈泓18周岁的生宴。

　　放假后的这几天，程冉言就窝在家里连夜赶工，终于赶在今天把一条大红色围巾织出来。翻了一下，忽略那些蹩脚的手工针线，整体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程冉言忐忑了一下，还是把它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放进一个紫色的礼盒里，里面还有一封写好的信，那是第1001封。

　　今晚她打算干一番大事。

　　她要当面向他告白了。

　　算了算日子，她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过了今天，她就要回家了。她无法担保下次见面的时间，于是得先让他对她担保。

　　哪怕是一句“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也好。

　　这样不在他身边也不用惴惴不安。

　　她知道与他来日方长，怕只是怕有人会把她的少年悄悄偷走。

　　程冉言正想着，门外便想起了敲门声。

　　是罗茜来了。

　　罗茜只是穿着寻常衣服，因为罗茜并不在沈泓的宴席所宴请之人的名单上，柳章所拟的宾客，无一不是权贵之家。而罗茜与陆海亭的家境只能算作是穷人眼里的小康，富人眼里的穷人。

　　“你怎么来了。”程冉言惊讶地拉着罗茜的手。

　　罗茜贼兮兮地笑了：“今晚是场大战，我不来给你助威怎么行？”

　　程冉言心里觉得暖暖的，哪怕是陆海亭依旧不知所踪，罗茜也还惦记着她。反倒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呀，言言，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啊？”罗茜惊叫。

　　吓得程冉言一把拿过镜子，一看，心痛地捶胸，这憔悴劲得多铺几层粉……罗茜一把把程冉言按下，笑：“还发什么愣呢，赶紧的，我给你上妆。”

　　程冉言便乖乖不动了，任由罗茜在她的脸上折腾，等妆上好了，也过去两个小时了。之所以那么久，是因为就连涂什么口红色号，两人都要争议大半天。当然，最艰巨的任务还是穿搭，程冉言为了这场宴会，已经提前一个月买了不少衣服，就等着今晚大放异彩。

　　在罗茜的带领下，程冉言先后试了好几套。金色亮片单肩小礼服，包裹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但是过于成熟。抹胸黑色长裙，高贵优雅，但是过分性感。挑来挑去，最后程冉言选了一套白色一字肩小短裙，薄纱上镶着立体珠花，裙摆宛若水波一圈圈漾动。

　　“言言，你真美。”罗茜不禁感叹了一句。

　　程冉言笑了笑：“谢谢。”

　　这场盛宴十分隆重。会场门外铺了一条长达十米的红毯，两边架着巨大的热气球，穿着正装的两个男生在红毯外边收请柬。

　　晚宴8点开始，6点开始进场。程冉言来得很早，只是不巧的是碰到了老冤家--萧芊芊和殷诗。萧芊芊梳了个很繁复的发饰，还镶上了一支珍珠发簪，最可怕的是她穿了一条抹胸大裙摆薄纱群，那阵势像是奔着结婚去的。殷诗也很卖力，穿了一条无比清凉的小礼裙。

　　如果你真的把这当成一场生日宴那你就错了，这妥妥是一场比美大会/相亲大会。今晚的女子无一不做着勾上沈泓的梦。

　　“哎呦，程大小姐来这吹西北风吗？真是可怜呀，连被邀请的资格都没有，哎。”萧芊芊阴阳怪气地说着，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殷诗瞥了程冉言一眼，附和着：“就是啊，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连门都进不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从何得知她一开始没收到请柬，但此刻她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烫金请帖，将它恭恭敬敬递给门外的小哥。小哥一看见程冉言，便笑着向程冉言问好：“程小姐你来了，少爷在里头呢。”

　　程冉言点点头，与小哥搭了几句话。萧芊芊脸已经黑了，一拳就砸在殷诗身上，跺脚道：“你不是说偷偷看过名单没有她的吗！”

　　殷诗精致的妆容已经铺上了菜色，她着急地摆手：“我的确没看到她的名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冉言内心狂笑，本着仁慈的心，回头又补充了一句：“这请帖是沈少给我送的哦。”那一个“哦”字的音拉得老长，旁边的小哥一个个掩嘴而笑。

　　除了沈泓，没有人能让她受气，哼。

　　程冉言扬长而去。

　　会场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江叔在门口招呼客人，看见程冉言，他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微微向她躬了躬身子。

　　“江叔好。”程冉言连忙问好。

　　江叔点点头，笑得有些勉强，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程冉言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虽是一个人，但也乐得很，拿了一杯红酒，在食品区转悠着，这里吃吃，那里吃吃。偶尔碰上认识的人，就打个招呼。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筱黎，她穿着白色西装，短发干净利落，有种干练的精英范。

　　“冉言，你今天真美啊。”

　　程冉言正要说什么，人群里忽然轰动起来，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些喝酒聊天的宾客，全都全神贯注地望着舞池中央。

　　程冉言抬眼望去。

　　一身黑色西服裁剪出沈泓颀长的身姿，他眼眸灿烂，面目淡然，有如人间仙子，高贵清冷，不可高攀。他走在中间，手边挽了两个女人的手。左边是穿着大红色礼服的柳章，她笑着和大家招手，明艳多姿。右边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孩，长得楚楚动人，一瞥一笑都无比靓丽。

　　他们缓缓走下来。

　　“那是江淑宜，听说是二太太在美国认识的朋友的女儿。前些阵子刚回来，二太太就逮到了家里，说要领她与少爷认识。”筱黎在一旁解说着。

　　“聪明伶俐，端庄大方，美丽过人……”程冉言死死盯着江淑宜挽在沈泓边上的手，像是念经一般评价着。

　　筱黎见状不好，赶紧打断：“冉言，你放心，昨天少爷在咖啡店躲了整整一晚，硬是没见那个女的。”

　　但程冉言像是听不见一般，把手里的红酒重重往边上一摔，红酒洒了出来。

　　筱黎只得感叹，爱情是个可怕的东西。

　　大厅里就响起了音乐，人们纷纷在舞池中央跳了起来。程冉言坐在边上喝闷酒，眼神却放在不远处的沈泓身上。江淑宜站在他旁边，笑着和他说什么，那姿态好不亲昵。柳章就这么带着沈泓和江淑宜转了一圈，他们和一些宾客敬酒，谈笑风生。

　　程冉言咬着唇，告诉自己绝不能认输。但尽管是这样说着，她却没上前一步，只是倚靠在一个小角落，不停地喝着酒。筱黎看着心里害怕，劝不住，就跑去找轩华。

　　此刻，轩华正跟着沈泓。沈泓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杯香橙汁，微微出神着。他时不时环顾着人群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江淑宜在他旁边说着什么，他总是漏了七分，只听了个三分，敷衍应着“恩”。等到一抹白色身影映入他眼底，他漂亮的眼睛才聚焦起来，不再疏远而迷离。

　　有几个男生上前邀请程冉言跳舞，程冉言都一一回绝了，醉意笼上心头，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她总想着，喝完这一杯就去请沈泓跳舞。但一杯喝完了，她的勇气也就耗光了。

　　这是第一次她那么害怕。

　　害怕沈泓不会选择她。

　　一杯正举起，杯子就被人夺去了。程冉言回头一看，沈泓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鼻子一酸，眼睛红了大半。

　　“别仗着你能喝，就喝那么多。”沈泓皱眉。

　　“你管我。”程冉言愤愤回了句。

　　“醉了吗？”沈泓喃喃，伸手在程冉言脸上轻轻拍了拍。

　　程冉言生气地抖开他的手，嘟囔着：“粉都被你拍掉了啦。”

　　沈泓一怔，看见她若隐若现的黑眼圈，郁闷一天的心情，竟一瞬觉得开朗起来。他垂下眼，看着程冉言。她白色的小礼服勾勒出窈窕的身线，微卷的长发落在肩上，遮住她性感的锁骨，看起来圣洁又性感。忽然，脸上一阵燥热，沈泓不自然别开了脸。

　　“跳舞吗？”程冉言忽然笑了，眼睛一挑，明艳里无数风情。

　　沈泓是应该拒绝的，但他闷着嗓子竟发不出声，任由着程冉言站起来，长手勾上他的脖子，慢慢靠近。沈泓咬了咬牙，想要推开，却不知道怎么推开。就在此时，程冉言突然“哎呦”一声，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栽去，沈泓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程冉言的腰。

　　程冉言感觉到沈泓手里的力度，整张脸涨红了，心跳超速，就连呼吸都紧张起来。沈泓低头看了眼，蹲了下来，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捡起她那掉了跟的鞋子，摇了摇头。

　　筱黎早已看到了程冉言崩坏的鞋子，于是机灵的她马上转到房里拿了一双平底凉鞋，上前放在程冉言面前。程冉言咽了咽口水，正想弯腰去穿，谁知沈泓却比她快一步，慢慢脱下她另一只高跟鞋，帮她穿上平底鞋，动作利落，但温柔。

　　不知不觉已经有很多人察觉到这边的动作，沈泓却是在看到程冉言红成西红柿的脸，才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的。

　　沈泓轻咳一声，放开手，站了起来。轩华连忙附在沈泓耳边，说：“二太太找你。”沈泓点了点头，再回头看程冉言的时候，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说了声：“别难过。”

　　沉寂在刚才的暧昧气氛里的程冉言未曾听懂，只痴痴傻傻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掂量沈泓这话说得有多莫名其妙。

　　音乐戛然而止。

　　跳舞的人停了，他们纷纷聚拢在一起。

　　柳章拉着沈泓和江淑宜的手走到人群面前，说了一大推客套话，程冉言听得不太专心。

　　一阵掌声过后，柳章脸上忽然堆满了笑容，她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人群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程冉言望过去，与沈泓的眼神撞上。

　　“我家泓儿将要与江家小姐江淑宜订婚……”

　　柳章一字一句的说着，慷锵有力，真切无比。

　　雷声轰动。

　　不要难过，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程冉言想着，露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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