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908章
黑色的蛇在枯黄的地里若隐若现。
间或有土黄色白色的环状,零碎散落, 一眼看去并不能分辨。
“次奥你娘!这鬼天气!都蹲三天了!”
“等着, 昨天不是打听好了, 村子里今天有喜事,是陆老头亲戚, 陆家人肯定要去帮忙的。”
“看!人出去了!”
几人随即紧绷起来,好机会!
“啊!什么东西咬我!”
一人反射性低头, 只见脚腕上正拖着一条粗黑的绳子。
不,那不是绳子……
“蛇!有蛇啊!”
他甩着脚, 想要把咬着他的蛇给甩掉。
但毒牙已经咬紧,他这般做,更刺激了毒蛇凶性,毒液快速注射进肌肉。
很快的,他脸色惨白,白中带青, 眼见着人就要不行了。
而更可怕的是, 毒蛇不止一条,他身边的几人全都被毒蛇缠上了,仿佛那毒蛇与他们有仇一样。
“啊!救命!”
“蛇!有蛇啊!别过来!”
几人被追得屁滚尿流,到底没能躲过毒牙,一个个都被咬了好几口。
那些蛇咬完人,就快速溜走了, 谁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出现, 又消失去哪里了。
叫声太惨烈, 附近的村民听到声响,纷纷跑过来。
“这不是供销社收鸡蛋的吗?”
“唉唉唉——怎么倒地上上?”
大家过去一看,嘴唇发黑,这是中毒了啊。
“刚才听他们说什么有蛇?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蛇?”
“蛇都在山上,从来没进村子里过……”
“不对,这是被蛇咬了,快抬去卫生所!”
几人被送到卫生所,赤脚医生赶忙在伤口上划十字挤毒血,完了擦着冷汗道:“不行,这咬的太多,中毒太深,得快点送县医院!”
他只是紧急处理了下,免得他们中毒更深,但是抗蛇毒血清县医院才有,他这种小小的卫生所并没有条件储存。
众人又赶紧将人运上拖拉机,急冲冲往县医院赶去。
现在的人都还是纯朴,医院更讲人情,听到这几人是供销社临时工,有正当工作,没要押金就先取了蛇毒血清注射。
此时,几人的腿脚都已经肿起来了,脑袋也昏昏迷迷,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话都说不清楚了。
医生收回针筒:“毒性太强,送过来时间太久,命是能保住,有什么后遗症我们不能确定。”
小护士跟在后头,提醒他们:“醒了记得去缴费。”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由感叹:“这运气……还好活着。”
有小声逼逼的:“你们说这么多年了村里也没出现过蛇啊,这几人咋回事?真是在咱们村被咬的?”
“这……应该怪不到咱们吧?”
几个男人在大河村收鸡蛋山货本就是个借口,服务态度相当不好,村里大娘鸡蛋送到面前了拖拖拉拉爱理不理的,更是嫌东嫌西分明是不想收货,有时候还缺斤短两,让村里人非常恼火。
更主要的是,这几人还很凶,小孩子凑热闹想要靠近,被推倒过,众人对他们的印象很不好。
如果不是看那几个人被毒蛇咬得太惨,有生命危险,大家都不想理会他们。
这事儿和陆墨没有关系,他现在正带着七个丫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亲戚家吃饭。
那家办喜事的是陆墨堂兄弟家的,陆墨当年受过他们家关照,关系非常亲近,虽然现在大家手里头都没什么好东西,但谁家自留地里的菜上新了,总会给对家送一把。
今天那家里头嫁女儿,杨翠花手里拿了对热水瓶,在现在这个时候农村添妆,也算很有面子了,陆墨弟媳妇一看到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大哥、嫂子,你们来啦!快进去屋里头烤火!”
杨翠花连忙递上热水瓶,这两瓶子换做是以前,杨翠花哪里舍得拿出来,更或者说,家里头哪里有钱买这个撑面子。
杨翠花道:“他二婶,小花今天出门,我和她大爷也没啥好东西,这两个瓶子给她添妆。”
周围一些妇人立马眼红了。
这可两个热水瓶呢,这还叫没啥好东西?陆大爷家真的是飘了。
“哟!这瓶子哪儿来的?我看着像是供销社新来的那种,死贵死贵的!”
“是啊,我那会儿也去看了,不仅要工业票,一个得要八块钱呢!”
七十年代,彩礼嫁妆讲究三转一响,不过,那大都是在城里的,在农村,特别是改革开放前的农村,农民能够弄到三转一响之一就已经非常不容易,在村里都能被吹嘘许多年的。
陆墨家给的两个热水瓶,红色的外壳,非常喜庆,比起村里大多数人家用的藤编热水瓶,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当然,价格也非常漂亮。
小花,大名陆红花,是陆墨弟弟的小女儿,年纪比陆建军小几岁。
陆红花看到杨翠花送来的两个热水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嫁妆越丰厚,说明家里头的人对她越重视,陆大爷一家与他们是非常亲近的本家,陆建国几个算起来都是自家堂哥。
陆红花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和陆建国几个很少玩到一起,但现在,她对几个嫂子笑得比谁都亲热。陆大爷家给她做脸子,她哪里能不识好歹?
这头热热闹闹,完全没受到县城里的人影响。
县城里,收到消息的笑眯眯摔了狗头帽:“艹你娘!”
底下几个兄弟瑟瑟发抖围绕在他身边,眼神闪躲诡异:“大、大哥,你说那陆家,会不会……会不会邪门了?”
要不然,他们那么多盘算,怎么每次都被陆家人躲过了?
更可怕的是,第一次坑陆建军的时候,他们老大坑来的钱都被偷走了,第二次村口等着抓人,结果小丫头一个都不出家门,第三次他们干脆想进屋偷人,这回倒好了,偷人的几个都被毒蛇咬进医院。
这都不是邪门,还有什么是邪门?
现在面儿上不准搞歪迷信这套,实际上真遇上事儿了,大家还是一股脑儿地往迷信方向想。
笑眯眯身体抖了抖,一巴掌拍在小弟脑门上:“别特么瞎讲!”
他心里慌得一批,表面端着大哥的范:“先继续守着,我和上头说一声!”
笑眯眯盖上狗头帽,推着二八自行车,冒着寒风走出小院,蹬上车,坐在坐垫上,一瞬间屁股冰凉,冻了一哆嗦。
他骑着车,到了一个大院里,里头是新建的筒子楼,居住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比如县长、县委书记,又比如革委会主任……
他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花坛旁边,噔噔噔一口气跑上三楼。
他在门口转悠了两圈,深吸一口气,才抬起手敲门。
门开了,里头是个年轻的女人,看着二十岁左右,脸色美艳,衣服包裹着依旧能够看出凹凸曲线,惹人遐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女人开了门,看到笑眯眯,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话虽这么说,女人还是打开门让笑眯眯进去了。
屋子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本就福气的肚子越发凸出,右手拿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好不享受。
男人微微抬起眼睑,漫不经心:“事情办妥了?”
笑眯眯哪里还有什么笑容,只剩下战战兢兢:“陈主任,这……陆家人现在都不出门,咱们能不能换一种方法?”
陈主任手指点了点烟身,一团泛白的烟灰落下:“你的意思是……还没办妥?张强,我这给你有几个月时间了吧?”
张强只觉得后背冷汗淋漓,陈主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县城多少人家被陈主任带人抄家,管你以前什么神仙地位,落到陈主任手里,最后都逃不过个生不如死。
当初刚搭上陈主任的时候,张强兴奋地睡不着觉,只觉得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后算是有了金大腿靠山,这县里头还不是横着走?
最开始是这样没错,可后来,渐渐的看到陈主任身边和他一样的狗腿子,没能给陈主任办成事儿的那些人下场,他就慌了,潇洒是潇洒,后面的被抛弃也是非常潇洒的。
张强开始收敛,只在县城里头做些赌博高利贷的小事情,事儿轻松又有赚头,最主要的是,引人赌博这事儿,比别的可轻松了,至少不会被陈主任派去挖人祖坟什么的。
可张强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这一回。
原本以为弄来陆家七个小丫头轻而易举,但没想到自己竟栽在这上面儿了。
张强暗恨不已,发誓抓到几个丫头统统给卖到最穷苦的地方去。
“陈主任,咱们能不能随便弄个名头直接去陆家……”张强咬牙建议。
陈主任终于抬头正眼看张强,随即冷笑一声:“弄个名头?老子要有能用的名头,还需要你?”
革委会可不是说笑的,虽然现在许多地方都开始缩着脖子不吱声,包括陈主任也收敛了不少,但他上头也是有人护着,否则哪里能这么逍遥。
但同样的,因为这个原因,革委会不能大动手,特别是涉及到那位的,那位也是有对手盯着,他不能在这风口给那位招惹麻烦,所以才找了不起眼的张强。
张强这种人,在县城里底下说是呼风唤雨不为过,可实际上上头看来,也不过是个小喽喽的存在,这种小喽喽,可以随意丢弃,说到底,张强并没有陈主任把柄,威胁不了陈主任。
至于说张强做的事是陈主任指使?陈主任同样能反咬一口张强在污蔑,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张强拿什么来举报他?
再加上,陈主任势力不小,为人心狠手辣,张强这些人也得为自己外面的家人亲朋考虑,投鼠忌器。
所以说,横的怕愣得,愣得怕不要命的。
张强不够陈主任狠毒,自然只能被陈主任捏在手里头把玩。
陈主任晾了张强一会儿,又开口:“说说,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张强今天不来,陈主任过两天也是要找上门的,上头已经在催结果了。
陈主任多少还是了解张强的能力,张强这个人做惯了赌博下套高利贷组合拳事情,非常有经验,被盯上的人基本没人能逃脱。
陈主任不认为陆家有这个能耐。
张强连忙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说,越说,陈主任的眉头越皱起。
陆家不对劲。
陈主任点了点手指上的烟:“把陆家有钱宣扬出去。”
他微眯着眼睛,里头是狠辣算计。
张强诧异,随后心惊,暗道,不愧是陈主任。
张强第一个完全没想过陆家拿出那么一大笔钱后还会有钱,在他的思维里,陆家应该债务满头,穷得叮当响了。
其次,就算陆家有钱,张强更愿意的是偷偷给弄过来,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引人注意,否则别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家的钱上,他还怎么弄来?或者说,沾点亲戚的就跑去借钱,陆家的钱岂不是都被借走了?
这就是张强的短视地方,他是小人物,对钱看中。
但对陈主任来说,别说几千块,就是几万块,在需要的时候他都能不眨眼地给出去。
陈主任做了那么多年的革委会主任,好东西见得多了去,收藏的更是精品中的精品,钱,他是不缺的。
因此,陈主任对陆家的钱更加看不上眼,他看中的是上头对陆家的态度,以及为上头办好事得到的好处。
一夕之间,陆建军在县城赌博连本带利输了三千五且还清的事情就被宣扬的整个大河村都知道了,没两天,大河村附近的小河村陈家村等等都传遍了。
在这个千元户都很牛逼的农村,三千五百块存款,绝对村里首富!
而陆建军竟然一口气输了三千五,把这钱打水漂了,这消息直接在村里炸了。
村里婆娘明里暗里打探事情真相。
“怎么可能!三千五呢!就是把陆建军全家都给卖了也凑不齐!”
“陆大爷从上八代起就是泥腿子,都没咋出过村,哪里来的钱?”
“上回陆建军娶媳妇,那杨婶子还问我们家借钱来着,咋可能有三千五,又不是三块五!”
“就吹牛吧,也不知道谁在那乱造。”
“嘿!还别说,这消息可是县城那帮子赌博的二流子亲口说的,连陆建军的名字都说出来了,还能有假?”
“就是,我也听了两耳朵,那几天陆建军整天往县城跑,没错的!”
“所以说,陆建军家真的有三千五?他们哪儿来钱?”
“别是偷盗集体的?”
“那可不行!不行!得让村长查查!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三千五百块,村里面每家每户分分都能有不少呢,大家都眼红了。
陆墨早就备着他们出手,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心里一点都不慌。
而原本以为陆建军只输了两千块的陆家几人,也因为陆墨这段日子根本像是不差钱一般的行为,对于那多出来的一千五百块并没有那么执着。
他们老早看出来了,老爷子手里面肯定不止四千块,否则哪能那么花销?真当每天吃肉不要钱啊?
陆建国陆建党陆建军三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和媳妇嘀咕过,每个人都觉得老爷子手里头至少还有几千块。
更重要的是,陆墨前段时间挖了几根山参回来,随便一根都能卖个好几千呢。
这就是底气。
一千五,在陆家人眼里真的不再是天大的巨款,三个儿媳妇也不会短见的只能看到那点子小钱。
她们家老爷子是个有本事的,带着她们娘家一起抓蛇卖钱,让她们娘家赚了好大一笔,现在娘家的日子好过了不知多少倍,陈家的房子起来了,开年另外两家也是要建新房,她们三个在娘家的地位可高了。
若是因着一千五百块惹恼了老爷子,且不说老爷子会不会一气之下不提拔她们娘家,就是老爷子手里头现在拿着的东西,以后随便偏心一点,自家就会亏大发了!
另一个,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感到安心的是,七个丫头,大房二房都是三个,三房却只有一个,老爷子见天的给七个小丫头吃好吃的,一天天的可都是钱。
七丫现在才断奶,根本吃不了多少,还不都进了另外六个丫头的嘴?
听老爷子说,等政策再宽松点,多多给几个丫头做新衣服,这又是钱。
以及……过完年送几个丫头上学!要供到大学!
这一笔笔算下来,一千五算什么?吃亏的只有老三家。
最后,还有一个隐秘的心思,她们没能生出男娃来,还指望着老三家的能够生一个传宗接代,以后七个丫头也好有弟弟撑腰。
村里人本以为老三家会因为这三千五打得天翻地覆,毕竟谁家要是因为赌博造出去三千五,哪个不要掀翻屋顶地闹?
可是,陆家依旧欢欢喜喜地该干啥干啥。
哦不,陆家厨房里飘出一股子肉味,很香!
油的味道让不少人忍不住吸鼻子,沉醉在多吸一口也好的氛围里。
“大丫,蛇肉炸好了,拿去和妹妹一起吃。”
陆墨淡然的嗓音让大伙儿回神。
“陆大爷,你家这是正吃肉呢!”一个眼红的婆娘喊道。
非常拉仇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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