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见狐妖化了形, 贾赦先是吃了一惊, 后又替狐妖欢喜。说起化形之事, 倒要多谢贾赦坚持要让一狐一猫送云御史回家。
林如海回府路上之所以险些中邪, 乃是因为王嬷嬷偷偷换了林如海夫妻的护身符。而整个城西新官邸,自从贾赦前去驱邪之后,再也没有闹过鬼,不管现在外头怎么传言贾赦是妖人,养狐妖害人,城西新官邸多数人还是相信贾赦。
云御史一直戴着贾赦给画的护身符, 回去倒是一路安生,什么事都没有。
一狐一猫送云御史回府, 到府上之后, 云御史知道贾侯爷养的一对畜生很灵,还邀请二妖进屋稍坐。一狐一猫见云御史安全到家, 倒也没有进门做客, 只看着云御史进了门,就准备转身回贾府。
云御史因为敬重贾赦,对一狐一猫也十分客气, 还跟一狐一猫拱手行礼道别。
狐妖见了,也人立起来, 学着云御史的样子, 将一双前足拱在一起做作揖状, 和云御史道别。这时候云老太爷恰巧出来, 见了这情形笑道:“这可真是像人一样了, 也不知道……”
云老太爷的话说了一半,狐狸就原地崩起老高,又转了几圈,状似十分高兴,又在云老爷子身上蹭了蹭,就飞也似的已一遛烟儿跑了。那只黑色肥猫跟在白狐狸身后,也蹭的一下就飞奔出去,眨眼就看不见了,惹得云家父子一头雾水。
狐妖越跑越快,好不容易飞奔回晋江侯府,就跐溜一下钻入了大书房。速度快得两个当差的门房都没看清,相互对视了一眼,问对方是不是自己眼花。
回到大书房之后,狐妖再也忍不住,在地上连转几圈,越转越快,越转身形越长高,两条后腿渐渐变成了人腿的样子,两只前爪也变成了人手,身后蓬松的大尾巴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见狐妖化了形,和狐妖一向很好的踏雪似乎十分失落,喵喵恭喜了狐妖两声,就趴在书桌上神情恹恹的。狐妖见踏雪不高兴,变回了本体样子,依旧忍不住兴高采烈。于是林如海回来,就看到一狐一猫一个高兴得忘乎所以,一个闷闷不乐。
精怪化形,通常有两条路可行。一是经历雷劫,一是向万物灵长的人类讨封正。
山精妖怪修行艰难无比,能开启灵智者寥寥,这已得天地灵秀钟爱,难得的机缘了。但开启灵智,不过是山精妖怪修行路上的一小步,开启灵智之后的第一道难关便是化形。天意难测,能够经历天雷劫而化形的妖物更是万中无一,多数山精妖怪修炼几百上千年,好容易开启了灵智,却在经历雷劫的时候身死道消。
当然,除了经历雷劫,还有一条化形之路便是向人类讨封正,这条路也殊为不易。向人类讨封正,首先得向不知内情的人讨,比如贾赦就不能给一狐一猫封正;其次,向不知内情的人讨封的时候,往往需要精怪先口吐人言问“你看我像什么。”
常人若是答像人,便是讨封成功了,山精妖怪不用经历雷劫就可获得人身;若是常人因见动物口吐人言而被吓着,或是乱骂一通,或是直言相告说像本体,那么精怪之前的修行便是毁于一旦。
狐妖吃了月华丹之后修为大进,已是到了化形的临界点,贾赦也曾在为狐妖化形而担心。狐妖不但不曾害过开启灵智的生灵,还曾保护过一地村民,又跟随自己做过几桩功德,算来是大概率能够度过天雷劫的,但是红楼世界的天庭和人间沟通不畅,贾赦也拿不准狐妖化形渡劫的时候,是否会出意外。等人类封正,更是只有等待机缘了。
谁知今日狐妖送云御史回府,机缘巧合之下,不用狐妖问出口,云老太爷就说狐妖像人。狐妖修为已满,有了这一句话封正,便化形成功了。
狐妖化形,贾赦自然十分替他高兴。妖物获得人身之后,便可算作人类,以后不必避讳阳气足的地方,也不用害怕雷符法器。甚至可以如同人一样入学、做官,也可继续修道。
有了人身之后,狐妖第一件事便要给自己取个名字。那没化形的肥猫还名叫踏雪呢,就自己不是被叫狐狸就是狐妖的,多难听。
听到要给狐妖取名字,踏雪来劲了,喵喵几声:老狐狸你一身白毛皮,就叫白雪吧。
听到叫白雪,狐妖就不干了,瞪着眼睛看踏雪道:“凭什么你叫踏雪,我要叫白雪?岂不是你要踩我头顶上,不行!”
踏雪听了,喵的一声,窜起老高,在狐妖头顶一踩、一蹬,跳到了书架顶上,喵~偏要踩你头上。
狐妖现下是人形,摸了摸自己被踏雪踩乱的头发道:“不跟你一般见识。”略顿一下道:“嗯,要不我就叫白灵吧,毕竟我生于雀灵山。”
白灵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贾赦还教了白灵写自己的名字。
因为白灵化形,贾赦心情不错,特地安排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庆贺。
用过午膳,打听狐妖作祟的人也回来了,据说这次城内已经死了两人,还有一人重病在床,眼看也是不行了,三人俱是俊俏书生。
三人里一位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名叫冯程;因上一科落了第,便留在京中温书,不曾回乡,不想遭了横祸。一位是京城富户娄员外之子娄彦,据说是求了白云观的符纸,当晚人就没了。还有一位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孙连玉书,据说是白云观游玩回来中邪,如今卧床不起,眼看只数着天数过日子了。
白灵得了消息,气得七窍生烟。他吃了月华丹之后就一直睡到今日,不想一觉起来,身上已经被人泼满了脏水,若不是化形成功这样的意外之喜冲淡了愤怒,白灵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把造谣之人抓回来怒揍一顿。
贾赦细细分析了此事,觉得连玉书顾然要救,幕后之人也要拿,但是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是还白灵的清白。
只有还了白灵清白,才能洗清自己妖人的名声。因为白云观替自己布施符篆,现下和自己的名声连在一起;自己清白了,白云观也才能恢复声誉。白云观是贾赦穿越来之后见到的难得一所还带着功德光的正道道观,匡扶正道,让信众重新信仰正教,正教有足够的信仰和香火,才能对付太虚幻境。
贾赦思来想去,明日大朝会上自己必受弹劾,腾不出手来救治连玉书,连家的事,不如交给白灵,自己和白灵分头行动。
白灵修为大进,又获得人身,再也不怕雷符、阳气什么的,早就跃跃欲试。听闻贾赦将捉拿假狐妖的事交给自己,高兴得险些跳起来。
因白灵、踏雪在雀灵山和蛇妖周旋二十多年,虽然是刚化形的小妖,却历练得有几分沉稳,将此事交给白灵,贾赦也并不十分担心。
有了初步计划,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贾赦正和白灵、踏雪讨论下一步计划,刚将计策定好,门房来回话说宫里的戴权公公来了。
贾赦以为戴权此来,是因为今日一早自己派人送去戴权府上那封信,道:“些许小事,让公公亲自跑一趟,倒是本侯的不是,公公有什么话,打发个小公公带一句也就是了。”
戴权喝了两口茶,道:“什么些许小事?皇上让我给侯爷带个话,此次狐妖之事,定要人赃俱获,侯爷务必自证清白。”
贾赦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景安帝为君多年,贾赦能想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景安帝自然也能想到。晋江侯是景安帝封的,贾赦名声扫地,便是要给景安帝打上昏君标签,景安帝自然希望贾赦尽快查清此事,恢复名誉。
贾赦又和戴权说了几句话,才得知戴权昨夜一夜都在宫内,并未见着自己送到他宫外宅子的信。也就是说景安帝并非从戴权这里得知狐妖作祟之事。两人都明白其中深意:有人暗中推动此事,故意让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还将消息传入了景安帝耳中。
贾赦沉吟了一下,对戴权道:“此事许多不合常理之处,本侯送公公一趟,公公入宫之后,烦劳公公替本侯通禀,本侯有要事要禀报皇上。”说完,贾赦又附在戴权耳边耳语一阵。
戴权能在景安帝身边服侍多年,还得景安帝重用,自然是精明人,贾赦不过寥寥几句,戴权便明白了。点头道:“既如此,侯爷便随我走一趟就是。”
贾赦换了朝服,随戴权入宫,一路上面色凝重,心中疑云一片:刚开始,贾赦以为此事只是正邪之争,邪|教不愿看到白云观就此起势,故意诬陷自己以达到败坏白云观名声的目的。现在想来,邪|教现下风声鹤唳,自顾不暇,暗中使鬼魅伎俩害人或许还有余力;但要大规模造谣传谣,仅凭现在的圣天道却没那个本事,闹狐妖这件事短短几日传得满城风雨,还传入景安帝耳中,更像是朝堂手笔。
想到此处,贾赦越发觉得此事棘手。
到了东华门外,贾赦候在门外,戴权一路入了内宫去回禀。
两刻钟后,戴权又出来了,口称皇上宣晋江侯觐见,随后,贾赦随戴权入了西华门。从晋江侯府到西华门这一路,贾赦察觉到至少有七八道目光盯着自己。果然,贾赦入西华门后,远远瞧着贾赦动静的人转身走了。
景安帝对此事也十分关心,贾赦刚进上书房,就挥手屏退宫人,免了贾赦的礼,开口就问狐妖作祟之事。
贾赦将自己猜测之事如实道来,只隐瞒了如今人间和天庭已经沟通不畅一节没说。但是再三保证了作祟的绝非自己养的狐狸,白云观也是正统道教。
有皇太孙中邪一事,便是外头传言再如何凶猛,景安帝还是相信贾赦的,何况贾赦有些猜测也和景安帝不谋而合。景安帝略一沉吟,问:“依爱卿看来,此事该当如何?”
贾赦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此番敌暗我明,流言又来势汹汹,这口黑锅不扣到微臣背上,想来对方不会罢休。捉贼拿赃,若要将这黑锅扣实了,须得将狐妖拿住才行。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这拿脏也要讲个好时机。明日就是大朝会,若是明日早朝之前能将‘狐妖’拿住,明日朝会上再有御史出面弹劾微臣,群情激奋之下,想来微臣再难洗脱污名。
只是现下到明日早朝,不过数个时辰,这毫无头绪之下,要抓到背后陷害微臣之人,直如大海捞针。故,以微臣看来,如今时间紧迫,与其遍地撒网,打草惊蛇,不如以退为进,引蛇出洞。”
景安听了,略一扬眉道:“愿闻其详。”
贾赦将心中定计娓娓道来,景安帝亦是听得抚须而笑,道:“晋江侯不愧是荣国公之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时就按晋江侯说的办。”
略顿一下,景安帝抬眼目光如电的看着贾赦道:“晋江侯贾赦听令,朕将查办狐妖作祟一案交给你,你不但要捉拿邪祟,还得将背后推动流言之人给朕揪出来!”
贾赦忙接旨谢恩。
景安帝又招来戴权,吩咐一遍,戴权领命而去。谁也不知贾赦在上书房和景安帝密议了什么,暗中监视贾赦之人只见大朝会前一日,贾赦随景安帝心腹太监匆匆入宫,掌灯十分,才由戴权亲送出西华门。
次日一早,贾赦便身着朝服,去了大朝会。
朝会伊始,贾赦依旧没入金銮殿,只候在殿外,直到有人发起弹劾晋江侯,戴权才出来传晋江侯觐见。
金銮殿上,自是一番唇枪舌剑。早朝能进金銮殿的,无论皇室宗亲还是文武百官,哪个不是身怀真才实学、才思敏捷、能言善辩之辈?这一场弹劾竟是辩得风生水起。
正僵持不下,忠勇王突然走出班列说:“禀父皇,儿臣昨日听说翰林院掌院学士连城连大人之孙也受狐妖魅惑,如今卧床不起。今日上朝路上,儿臣又远远瞧见连大人府上灯火通明,儿臣就担心事有不好,今日朝堂之上,果然未见连大人身影,想必连公子已经……
狐妖来自何方儿臣不敢妄断,只是晋江侯府上不曾养狐狸的时候,京城之中从未听说过狐妖作祟。晋江侯府上养了白狐不久,京中就怪事连连,如今连夺三名青年才俊之命,实在是,实在是……”说到这里,忠勇王便不再往下说了。
忠勇王起了话头,朝堂之上自然又热闹起来,旋即有和自称连城交好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何骋望出来作证,连玉书确实已于昨夜亡故。只是连玉书年纪尚轻,祖父母、父母俱全,没有大肆发丧。
连城执掌翰林院多年,为官清廉,提携翰林仕子无数,在文官中极有威望,多少文官尊其为师,连林如海见之,也称其一声先生。连玉书之死瞬间在朝堂之上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纷纷表示邪祟害人的同时,为贾赦分辩的声音已是寥寥。
忠勇王那句贾赦带回白狐之前,京中从无狐妖作祟,众人听入耳内,即使没有亲见狐妖,也有了几分疑惑。
一时间,贾赦在朝堂上千夫所指。
景安帝一摆手,朝堂争论顿止,景安帝问贾赦:“晋江侯有何话说?”
贾赦站出班列道:“微臣自八月十五去白云观参加法会,回府后一直闭门不出,直至昨日入宫面圣。众位大人血口喷人之语,微臣并不放在心上。虽然微臣新养了一只狐狸聪明伶俐,但试想文武百官家中,谁没养几只灵巧的鹦鹉仙鹤、走兽飞禽。若是今日京城中有邪祟作怪,又恰巧微臣新养了一只雪狐,就要认定是微臣养狐妖害人。
那么各位大人府上难道就没有谁家新进飞禽走兽的?若是某位大人新买了一只极漂亮灵巧的仙鹤;为何不说城中怪事是仙鹤精作祟?若是某位大人新买了苍鹰,又怎能判定城中怪事不是苍鹰精所为?所谓万物皆有灵,有灵即可成妖。若是因微臣新得一只狐狸就说微臣有嫌疑,众位大人只要最近新买了飞禽走兽的都有嫌疑。”
“晋江侯真是能言善辩,但所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既然满城百姓皆指晋江侯府上,总不会全无凭据。天下会玄法之人,并非晋江侯一人。”说完,忠信王又转头对景安帝说:“父皇,不若就此暂将晋江侯捉拿起来,不让其搞鬼。再另寻玄法高手,前去连大人府上彻查此案。若是能将狐妖抓获,想必晋江侯也无从抵赖。若是经查证连大人之孙另有死因,儿臣原向晋江侯赔罪。”
听到此处,林如海走出班列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忠信亲王此法不妥。晋江侯乃朝廷亲封的一等侯爵,授少傅衔,岂能无罪收监?”
“林大人!本王如此提议,不过是为了洗清晋江侯嫌疑罢了。若非晋江侯所为,本王自会向晋江侯赔罪。但是晋江侯玄法高深,若不将其收监,又查证连大人之孙死因与狐妖有关,到时候谁又能拿住晋江侯?”忠信王说完,状似无意的看了王子腾一眼。
王子腾在东华门外吃贾赦的亏,那是多少文武百官亲见,还有石光珠尸变那一回,也是多少王公贵族在场。贾赦无论是忠是奸,都没人怀疑其本事。众朝臣看了忠信王眼色,即便觉得林如海有理,反对声也渐止。
景安帝看了一眼忠信王,此子无母族扶持,心胸狭隘又自视甚高,景安帝从未将其纳入继承国本的考察范围,没想到他对此事却如此积极。
景安帝又问贾赦有何话说。
贾赦不慌不忙的道:“回皇上,方才忠信亲王和各位大人说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孙已经亡故,因此一口咬定是臣养狐妖害人。臣只想问,证据何在?有谁见到狐妖害人了么?狐妖又被捉拿归案没有?”
朝堂对质这样的小事,倒不用忠信王、忠勇王这样的亲王出面。一个李姓言官出班列将连玉书中邪的经过道来,说是那日连玉书及几个同窗白云观游览归来,路遇受伤白狐一只,连玉书心善,将其带回家中救治,从此一病不起。连玉书等人都带着书童,言官决定弹劾贾赦之前,已经亲自去向书童们求证过,此事断不会有假。
贾赦心中冷笑:连玉书中的什么邪,贾赦不知,但是去白云观回来,路遇白狐中邪种种,处处指向贾赦,都太过巧合了。
越辩下去,似乎贾赦嫌疑越来越大了,忠信王自信满满,道:“晋江侯此刻还有何话说?”
贾赦沉吟了一下道:“臣无话可说,不过臣还有一疑问。京城传出闹狐妖没几日,就朝野皆知,众口一词的指向臣。众位大人弹劾臣,乃是出于大义,臣也不说什么,只是各位大人为何如此笃定连大人之孙连玉书公子已经死了?”
说着贾赦一撩衣摆,那衣摆有意无意的向指证贾赦的李姓言官一扬,贾赦跪下道:“皇上,有人先害连公子,再诬陷微臣。故,连家并未发丧,为何李大人、何大人皆知连公子已亡故?因为他们事先就知道连公子昨晚必死无疑!在大朝会之前一夜害死连公子,在大朝会上趁百官激愤弹劾微臣,都是有人设计好的?”
忠信王怒道:“胡说八道!晋江侯莫要妖言惑……”众字还没出口,只见那李姓言官已经身子发颤,似乎被贾赦说出心事一般。忠信王见那言官抖如筛糠,不觉心中愠怒,只面上不显继续道:“晋江侯此言当真是无稽之谈,你好端端的别人诬陷你做什么,还是连害三条人命诬陷你?”
李姓言官和忠信王的表情神色尽皆落在景安帝眼里,景安帝摆手道:“晋江侯起来说话。”
贾赦谢恩,起身之后才道:“皇上,微臣说的是否为真,只需派人到连大人家一问即可。若是连公子好端端的活着,众位大人却在朝堂之上一口咬定连公子已经死了,急不可待的弹劾微臣,便可证明众位大人提前知道连公子昨夜必死的。而连公子活着,则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贾赦说这番话的时候,景安帝目光来回从弹劾贾赦最厉害的几个人脸上扫过,果然贾赦说到连玉书没死的时候,忠信王和那出言证实连玉书已死的何骋望都是脸上都微微露出恐惧之色,李姓言官更是脸色大变,倒是一开始指证贾赦的忠勇王只是微微惊讶。
至于其他朝臣,有惊讶的,有庆幸的,有怀疑的,但是极少有人会因连玉书没死而感到害怕。至于怕的人在怕什么,已经不用多言了。
景安帝直接就派人去宣连城、连玉书觐见。
这一来一回,众朝臣足等了一个时辰,连城、连玉书还有一白衣少年依次入内。
那白衣少年便是白灵,白灵显然还不是十分熟悉人间礼节,行礼之类都要比连城、连玉书慢上半拍,但他学得极好,连玉书怎么做,他也怎么做,也没叫人挑出错处。加之他眉目绝美,长了一张讨喜的脸,更加没人挑他什么,只觉得不知哪里来的如此翩然美少年。
见到连城祖孙进了金銮殿,忠信王等脸上又是一变。
三人上了金銮殿,向景安帝行礼之后,景安帝亲问连玉书中邪之事,又问白衣少年是何人。
连玉书不过普通人,自然不知自己被何人算计,只将自己去白云观游玩,如何一病不起之事说了一遍。又说直至昨日,白云观弟子白灵到府上救治,才将自己治好。
文武百官听了,都不觉往连玉书身旁的白衣少年看去,这少年确然有几分不在不然尘俗的超然之气,难道此人就是连玉书说的白云观弟子白灵?
景安帝又问白灵是谁,白灵上前行礼道:“回皇上,草民并非白云观弟子,草民乃晋江侯的入室弟子白灵。因连公子中邪,师父蒙受不白之冤,昨日师父入宫面圣之后,弟子自作主张假借白云观弟子之名去连府替连公子医治。幸而弟子得师父悉心教导,学得几分本事,侥幸解了连公子身上所中之邪。”
景安帝又问连玉书是中了什么邪祟。白灵一一对答。
此刻连玉书好端端的站在众人面前,又是被贾赦的入室弟子所救的,先头因为听说连玉书已死而激愤讨伐贾赦的众官员不觉脸上一热。
贾赦趁热打铁,问连城道:“连大人,方才何大人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证实连公子已死,乃是你亲口带信给他,让他弹劾本侯,可有此事?”
连城听了,脸色一变道:“绝无此事!昨日白公子到我府上医治玉书,说玉书不过受人算计,撞了厉鬼,让我留在家一日,用连家长辈的命格替玉书压一压邪祟。又说让我将为玉书准备的寿衣棺椁拿出来冲一冲,过了昨晚,玉书必然痊愈。
我想着玉书左右病得厉害,不如一试,便照办了。后来晋江侯高足白公子又在玉书病床前施为一阵,我也看不懂。只知道有白公子施为之后,玉书也认得人了,也喝了半碗粥,我便越发信任白公子,告假一日在家替玉书压命格。今日一早,玉书果然恢复了许多,皇上口谕传我们祖孙进宫,我们便来了。”
说到这里,那何姓官员满脸惊慌失措。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没有一个傻的,听到此处,多少都能明白此事的蹊跷之处了。
景安帝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肃然问:“何骋望,为何当朝撒谎,污蔑朝廷命官?!”
景安帝堂堂一国之君,肃然问来,不怒自威,吓得何骋望心中惊惧,已是乱了心神。
白灵乃狐妖化形,虽然得了人身不再惧怕真龙天子之威,敢上金銮殿了,狐族的看家本领还在。狐妖最善蛊惑人心,现在何骋望心神已乱,白灵只略施小术,何骋望便将实情竹筒倒豆般说出来。
只见何骋望跪地上说:“回皇上,昨日忠信亲王……”
忠信亲王听见何骋望说到自己,吓得就要呵斥何骋望,又怕自己出言显得做贼心虚,心神也乱了。白灵恨极了泼自己一身脏水的人,岂会放过他,一道心念过去,忠信王不由自主瞧向白灵,只一看到白灵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忠信亲王就觉心中一颤。
这片刻之间,何骋望已经继续说道:“昨日忠信亲王派人到微臣府上说: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连玉书已死,叫微臣今日大朝会上按计划行事。只管咬定连玉书之死是被晋江侯养的狐妖所害就行。其他一律不用微臣管。”
白灵一听到这里,气得又将施在何骋望身上的法术加重了三分。
何骋望本就不是心智坚定之人,哪里经得住白灵愤怒之下的施为,竟然不要景安帝继续问,就接着道:“忠信王说,那连玉书死了不过是个开始,只要皇上不处死,连大人也会步亲孙子后尘,到时候这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就是我的了。”说完,何骋望咧来嘴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何骋望这话差点没把连城气死,可是金銮殿上连家祖孙也不敢怎么,只暗暗捏紧了袖中双拳。其他连城门生更是气得牙痒,原来何骋望打的竟是这样的恶毒主意,自己之前竟然连同何骋望弹劾贾侯爷,真心敬重连城的官员都恨不得自插双目。
贾赦看到这里恨不得把双眼捂住。没眼看啊,白灵这熊孩子用力过猛,竟然把何骋望迷昏了。贾赦昨天交代白灵只对不轨之人略施小术,让对方看起来像被吓得不打自招就好,谁知白灵没掌握好度,这下何骋望怎么看怎么像中邪了。
忠信王也中了白灵的法术。但是忠信王一来是凤子龙孙,命格比之何骋望贵重太多,二来他野心极大,即使中法术之后,和何骋望表现也全然不同。
只见忠信王自言自语的道:“为什么?我派出去的人明明回来回禀说连家那小子已死,连城在家中办丧事;我派出去跟踪贾赦的人也回禀说贾赦从宫里出去,回了晋江侯府就再没出门,那是谁救的连家那小子?连家那小子怎么还没死?法师明明说除了贾赦,谁也救不了连家那小子的。”说着,忠信王捧着脑袋,神色十分痛苦,接着也是往地上一歪,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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