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病难医
清晨，稀薄的雾气随着朝阳升起的那一刻渐渐的变得越发淡薄，温暖的阳光透过雾气洒在大地之上，大地仿佛是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衣裳，让人感到从内心深处染发而出的温暖。
寂静的小院之内，有着几棵梧桐树，偶尔掉下几片风干的枯叶，被风吹落在地面之上，让人见之略有孤独凄凉之意，殊不知此刻天气已入深秋。
“母亲！母亲，不要，不要丢下我……”
突然，从小院之内的房屋之中传出几声大叫，顿时将这寂静彻底打破了！一时间，鸟兽张开翅膀，‘噗噗噗’声不绝于耳，仿佛也是被这几声惊叫所惊扰。
“啊！”
陈长风猛的从床榻之上跳了起来，双眼瞪大，惊恐的望向四周，除了房屋中陌生的陈设之外，再无其他。
目光渐渐呆滞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情这才平静了几分。
一个多月以来，他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每晚都会被这噩梦所惊醒！他清楚的记得那晚，那个人是如何将自己的母亲杀害，那一幕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毕竟这对于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童来说，是怎样惨绝人寰的一种经历！像他这个年纪，原本不应该背负这些的。
呆呆的坐在床榻之上，陈长风眼圈儿渐渐变得通红起来，回想着记忆当中，与父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泪不自觉的流淌而下。直过了好半晌，他才从回忆当中回过神来，匆匆洗漱了一番之后，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陈长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木门推开，环视四周之后，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在门外。
奇怪？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这一个多月以来连续的噩梦，不免让他感觉到有些神经衰弱，思前想后也实在是不明所以，只好轻叹了口气，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床榻之上，可就在他刚坐下不久，又是一道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而这次的声音也是明显要比先前还要清楚许多，此刻他才肯定这次肯定没有听错！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小飞！
想到这儿，陈长风仿佛是腿上长了翅膀一般，激动地将木门再次推开冲了出去，向着刚才声音来源处望去，正巧看见一道灰色身影赫然翱翔于他头顶上方的天空之上！
“小飞！真的是你！”
陈长风激动地热泪盈眶，仿佛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冲着天空之上的大鸟喊道。
大鸟似乎也见到了地面上的孩童，发出几声低沉的鸣叫，也不见它翅膀如何扇动，身体竟是俯冲而下，直到即将落地时才扑扇着翅膀发出几声低沉的鸣叫声。
这只大鸟足有寻常老鹰一般大小，全身羽毛呈灰黑色，竟然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鹰了。然而就是这只鹰，却是陈长风心中除了家人之外最好的玩伴了。
“小飞！小飞！”
此刻的陈长风早已是迫不及待，一把将大鸟揽入怀中低低啜泣起来。而大鸟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打算，任由自己被他抱在怀中也不反抗，反而用翅膀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就仿佛安慰自己孩子一般。
直过了好一会儿，陈长风这才松开怀中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小飞，有袖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去，有些哽咽的说道。
“小飞，母亲……母亲她被坏人害死了……”
小飞用翅膀轻轻的抚摸着面前的陈长风，圆润的眼珠转了转，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看似其貌不扬的大鸟竟然如此通人性！看样子似乎是能听懂他说什么一般！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母亲死了，父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天齐也被坏人带走了，现在只剩下我和小敏了……”
自从自己与妹妹来到大唐官府，陈长风就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每日被噩梦折磨不说，就连平日里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一个，现在难得见到昔日的‘玩伴’，他好想一次性将所有的苦水倒出来。
向小飞倾诉了大半晌之后，陈长风这才渐渐停了下来，时不时的看看身旁的小飞，似乎生怕它再丢了一般。
而在他“倒苦水”期间，由于情感流露太过专注，就连身旁何时多了个人竟也是没有察觉，而随着小飞发出几声清脆的如口哨般的叫声之后，这才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陈长风目光随着小飞所望之处望去，一个年龄大约十四、五岁，身着淡粉粗布衣衫的婢女站在一旁，见到陈长风投来的视线，忙低下头，小声的说道。
“少，少爷，奴婢不是故意偷听少爷说话的。”
婢女娇躯微微有些发抖，时不时的偷瞄着面前的小男孩儿，每当视线与之相接时，总是慌忙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俏脸微微有些泛白，仿佛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
也不知怎的，陈长风见到她这幅模样，内心竟然是有些忍不住怜悯起来。虽然自己软弱的一面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自打他来到大唐官府之后，认识他的人似乎也都知道了他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哦，没事，请问姐姐有什么事吗？”陈长风询问道。
“多谢少爷不怪罪，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是，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婢女说罢就要跪下，陈长风见状眉头一皱，立刻上前将婢女搀起，尴尬的挠了挠头，笑道。
“我可不是什么少爷，姐姐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那怎么行！首座吩咐过，一定不能怠慢了少爷，今后少爷但凡有任何吩咐，尽管吩咐便是，小桃一定听从差遣。”少女依旧低着头，低声回应道。
见少女还是这样，陈长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小桃姐姐，你也别少爷少爷的了，以后就叫我小风就好！对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叶师伯身边的婢女，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听完陈长风的话，小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一拍光洁的额头道。
“对了！差点忘了！小……少爷，首座命我来请少爷到养心阁一趟，说是有事要交代。”小桃似乎还是有些不习惯，到嘴边的‘小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陈长风也不在这方面纠缠，答应了一声之后，就跟在小桃身后向叶千秋所居住的养心阁行去。
养心阁就是平日叶千秋居住之所，除了几个下人之外再无其他人，而陈长风所居住的小院离养心阁并不远，虽然并不十分奢华，但重在离养心阁很近，出于保护他的目的，所以叶千秋才让他住在这座小院内，也方便照顾一些。
既然离得很近，自然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二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养心阁。
刚一见面，叶千秋就注意到了陈长风肩膀上的大鸟，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明白叶千秋想说什么，没等他问，陈长风便解释道。
“师伯，这是侄儿的玩伴，从小就一直在侄儿身边陪着。”
叶千秋也不搭话，挥手示意小桃退下，上下打量着那只灰黑色的大鸟，半晌之后也没看出异样，这才轻叹口气说道。
“风儿，这些天在府中可还住的习惯？”
陈长风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挺好的，不知道师伯这次叫风儿来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师伯已经找到了杀害我母亲的坏人了？”
听到这儿，叶千秋不免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目前还没有，不过已经确定是何人所为，你冯师伯已经在着手调查了，想必很快便会有结果。”说罢，叶千秋语气一顿，轻叹一声，接着说道。
“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自从你父母被人所害，师伯也知道你们兄妹不好过，不过毕竟你们两个还要好好活下去，师伯答应过你父亲，一定要将你们兄妹养大成人，可现如今，小敏她……她……”
“小敏怎么了？”见叶千秋欲言又止的样子，出于对妹妹的关心，急切的问道。
“小敏她事后一直耿耿于怀，心力交瘁，始终都没有办法放下，现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若长此以往下去，恐怕性命难保。”叶千秋轻叹道。
叶千秋的话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陈长风的心头，只见他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现如今母亲已死，父亲又下落不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陈天齐也被恶人掳走，这个家已经是四分五裂，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唯一的亲人又随时可能离他而去，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这一切如巨石重重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喘息。
陈长风越想越气，小手紧握，任凭指甲刺进自己的掌心中。此刻，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叶千秋大吼道！
“你不是大唐官府的首座吗？难道就连个小女孩都救不了吗？”
此刻的陈长风已经是有些失去理智了，眼眶由于愤怒竟变得通红，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几乎都要被咬碎一般！
见他这个样子，叶千秋也只是微微皱眉。多少年来，或许真的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但他却又不能把面前的这个人怎么样，他是自己师弟的儿子，并且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再者说叶千秋心里也明白，这样一连串的打击下来，再正常的人恐怕都没办法淡定。
“小敏患得是心病，无药可医，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她的病情有所好转。”
“什么？什么办法？”陈长风激动的抓住叶千秋的手问道。
“抹去她原本的记忆，让她彻底忘记过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受煎熬之苦！”叶千秋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师伯你救救小敏吧！”
说罢，陈长风竟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重重的朝叶千秋磕了三个响头。
“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真的这么做，小敏的记忆一旦抹除，她甚至都不会再记得原来的任何事情，包括你这个哥哥在内，一切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只要小敏可以活着，就算不记得我又怎样？只要她可以好好生活，我做什么都愿意！”陈长风也不犹豫，斩钉截铁的道！
虽然心中千般不愿，但这也是救妹妹的唯一办法，至于其他的，他愿意自己独自承担，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妹妹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生活，即便是以后不在记得原来的过往，至少是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
这段时间以来，陈长风已经经历了远非他这个年龄所能想象的各种磨难，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目前保住妹妹性命的最好办法了。
叶千秋轻叹一声，将陈长风搀起，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些许欣赏的神色。
“好，不愧是我陈师弟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般思量，当真没有辱没了你爹的名声！风儿你暂且先回去吧，至于封印小敏记忆的事就交给师伯了。”叶千秋道。
“是，师伯……”陈长风低声说道。
他此刻心情复杂，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了，答应一声之后，轻轻抚摸了一下肩头的小飞，便向自己的住所行去，一路之上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叶千秋望着他消瘦的背影，只能无奈的叹着气，目送他离开。见陈长风越走越远，叶千秋这才回过神来。当务之急是先将陈方敏的记忆抹除，这女娃子的病情确实不能再拖延了。
心中这般想着，叶千秋正要起身，突然从门外传来婢女小桃的声音。
“启禀首座，冯长老有事求见。”
哦？回来了吗？想必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想到此处，叶千秋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沉吟道。
“好，请他进来吧。”
小桃应了一声，便退下了。不多时一名身材佝偻的银发老者进入养心阁中，冲叶千秋抱了抱拳。正是当日与叶千秋一同前往建邺城的冯老。
“首座，老朽已把陶巍这叛徒擒获，交给首座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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