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满目破败
聚集地是在乡郊，二月份播种的稻子已经大面积成熟了，沉甸甸地一个个谦虚地低下了头。
而那些被抛荒的地如同头皮上的疥廯一样刺目。
中华民族是个历来注重农耕的民族，农民拼着被怪物猎杀在田间地头的风险，拼死将春季第一茬种子播种。
大概，那些贪恋乡土只会种地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吧，才会允许粮食烂在地头的这种情况发生啊。
他们拼命播种，却没有命收获，也许耕种只是刻印在他们心中的本能，也许他们只是想着为自己的孩子留下一口果腹的口粮……
他们种田，他们死了，他们有什么错？
白岚看着空寂无人的乡村，空荡荡的田间地头，心中无比的伤感。
村落瓦房间，农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蚀心者。
阴暗的角落里，颤动的蚀心者们聚集在一起，这种被毒素感染的类似丧尸一样的怪物身上的臭味即便是稻香也完全掩盖不住。
他们脆弱的血管暴露在皮肤表面，如同蛆虫一样害怕阳光，然而在夜幕降临时，他们会成群地在荒野中游荡，动作敏捷而又感知能力惊人。
在以前，白岚遇见这种大型的蚀心者集群总会从背包里拿出几个手榴弹漫不经心地扔进那些阴暗的胡同或者是淋水的地下车库，听着弹片撕碎他们肌体的声音而不会有任何不适。
那时候他的信念简单而坚韧，每消灭一只这种怪物，那么营地里的亲人们的安全保障就会增加一分。
可是，现在的感觉却异常复杂。
自己成了自己憎恶的那一部分，自己现在成了他一直想守护的人的最大的危险，自己只能拖着弥患重症的身体尽可能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换句话说，他现在和那些散发着臭味如同蛆虫一样孱动的蚀心者本质上是一样的，甚至更加可恶，更加危险。
白岚想得到营地对付成群的蚀心者进攻的方法，白岚想不到营地对付那只三只眼睛银狐
的方法。
那种古怪的火焰，白岚想象不到有什么办法抵挡。
那他身上的这个怪物呢？
会更加可怕吗？
他得活着，然后记录下发生在他身体上的一切，这些资料只要送到人类的手中或许就有人能够找出应对这些问题的方法。
他希望如此……
在第一个夜幕降临时，白岚住上了一间高楼，他找到了楼主留下的浴缸，锁紧房门躺了进去。
蚀心者嗅觉灵敏，在地表，掘地三尺也会给你挖出来，但是他们再灵敏的鼻子，也嗅不到在他们头顶二三十米的活人的味道。
只要不发出特别大的声响，高楼是相对安全的。
但是，一旦被怪物们发现，躲在高楼的人们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第二天，阳光出来了，他就收拾行李，一路向东出发。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
……
白岚以为自己会一直走下去，走到路的尽头或者生命的尽头，无论是哪个尽头，他都已经走得足够远了。
然后，倒在面朝大海的路上。
直到，他又看到了那只三眼的狐狸，蹲在更远的高楼上看着月亮。
而让他惊愕不已的是——狐狸身边似乎有一个人影……
它们在明处，白岚在暗处，它们在看月亮，白岚在看它们……
那是人类吗？
人影是谁？
它们在做什么？
白岚努力地回忆起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强光、爆炸、交战、死亡……
一切都是那么迅速，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迅速到所有人都忽略了那个处于风暴中心的女孩儿
南风儿还活着吗？
无人在意了。
在他心里，也直觉地认为那个女孩已经香消玉殒了。
在他下定决心要开枪暴露自己的位置的时候，狐狸和人影都不见了。
月朗星稀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的世界。
一切都只是脑海中的幻想罢了。
白岚从不否认自己喜欢南风儿，女孩子几乎符合他对另一半的一切幻想，白岚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女孩子是因为那双灵动又迷人的眼睛，然后恰到好处的谈吐和对这个世界的温柔与耐心。
白岚从不承认自己喜欢南风儿，他在自己内心的深处，觉得南风儿和自己相比就是人人爱的仙女儿和没人要的土狗儿这样的巨大的差距，众所周知，土狗是不配和仙女儿谈恋爱的，物种不同会有生殖隔离的。
只不过土狗儿注意到仙女儿的时候，仙女儿也注意到了土狗儿，于是仙女儿拍了拍土狗儿的头，说道，“听话啊，有肉吃！”，于是土狗就摇了摇尾巴，舔了舔手，开心地叫了两声，“旺旺”！
只是，一切突然都没了的同时，心中忽的就空了一片。
沿着苍青色的天向更远的地方看过去，处在闪电与狂风中的方尖塔依旧牢固地矗立在大地的东方，电光从大地深处升起，如同脉动的灯塔，整座建筑在黑夜中有频率的亮着。
它如此之高，以至于地球曲率都挡不住它宏伟的身形。
又如此之近，似乎只要几天就能走到它的塔底。
可是，白岚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到塔的脚下。
实际上，直到现在甚至是以后的几个世纪，怕是也没有任何一个地球人能够做到。
m国人认为只要炸掉这枚方尖塔，地球人就可以终止这些灾难。
为表达自己救世的决心，他们不顾联合国的反对，坚决执行了代号为“天维打击”的行动，向方尖塔发射了1500枚核弹。
所有的核弹都在距离核心区域约三百公里处耗尽了燃料然后爆炸
方尖塔在核爆中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过地球方面倒是损失惨重。
爆炸的冲击波在海面上掀起了几十米高的巨浪，淹没了大多数沿海国家（包括岛国），而密集核爆产生的emp，在一夜之间环绕了地球几十次，基本上将人类的通讯拉回到了靠声波传递消息的时代。
e国人声称那只是一个幻影，他们的图160白天鹅迎着塔一直飞，加油机一辆接一辆地送去补给，最终也没能飞完那最后的三百公里距离，他们飞机上的仪表显示了飞机的航程达到了地球赤道的三倍，然而他们的卫星却显示他们的飞机在天空中没有挪动分毫。
最后，还是物理学家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利用引力波卫星绘制了地球的整个引力曲线，发现方尖塔周围的引力曲线密度高的惊人。
这个引力波密集的点被称呼为穹界，而这个在卫星照片上只有半个毫米刻度的穹界，按照正常尺度完全展开后可以把半个太阳系包裹进去。
以图160的速度，想要飞完这段距离大约需要30年，而核弹的燃料更不支持它们飞完这半个光年的距离。
传说中的缩地成寸由玄幻变成了现实。
研究成果被公布的那一天学术界一片晦暗，入侵者就用了这半个毫米刻度的长度，狂妄地宣布了人类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十几天后，白岚终于见到了海……
夏季的风由陆地流向海洋，本该是鸥鸟乘着热气流翱翔，海豚在碧波中翻滚的季节，替换成了异族猎头在海边捕猎逃跑的人类，尖啸异鬼在海面上捕捉风龙的场景……
画风突兀又格外和谐——
他们看见了白岚，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丝毫想要过来猎捕这个奇怪的人类的念头。
白岚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他疲惫不堪，背后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袭来……
他看着大海，右手中握着打火机，左手握着导火索，而房间内是三罐他收集的燃油。
他就这样平静地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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