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寻芳台起火
宴花佳节近在咫尺,沈灵隐入宫指导新人将流程收尾,一切顺利。
满园牡丹玉笑珠香、娇艳欲滴,在花匠的精心养护下,半开半合,好似害羞的王公贵女以扇掩面。
沈灵隐却看向那片白润无瑕,不争半点春色的香玉牡丹。此花丰满端丽、香风四溢,一片姹紫嫣红中难得的不食人间烟火,
她正放远思绪的时候,忽而有宫娥走来通告:“女官,陛下身边的霍公来了。”
沈灵隐与霍公交谈了几句,唤来林溪:“林小娘子,我有些琐事要处理,剩下的活计恐要劳烦你了。”
林溪见她冲自己微笑,连忙福了福身,满心窃喜,面上则一反常态的乖巧:“不劳烦的,沈姐姐。”
——这姑娘出身书香门第,年纪轻轻,做事却很有分寸,不骄不躁,一众年轻女官中,沈灵隐对她的办事能力最为认可。
“霍公可知,此行是为何事?”沈灵隐步伐沉稳。
“老奴斗胆猜测——是为小公爷。”
沈灵隐点点头,无可置喙。
二人一前一后迈入殿内,沈灵隐这才发现除了陛下,还有一人也在。
皇帝抬眼望向她:“来了。”
“拜见陛下。”顿了顿,沈灵隐再次福身:“见过太师。”
不知为何,常无间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这反应在瞄到沈灵隐眼角上方那颗痣时表现得尤甚,他遍寻脑海,终于,几乎语无伦次:“你……你是沈先生的女儿?”
沈灵隐望向他,眼中晦暗不明:“家父正是沈戚。”
常无间起身走到她面前,不知是想从她面上探寻故人的影子,还是妄图寻找一些旧时的痕迹,奈何时光飞逝,除了眼角那颗泪痣他一无所寻……
“沈先生把你送离边境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就这么一点高。”常无间微微阖眼,军师惨死在眼前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他年青时征战沙场,性子坚毅,到老了,甚至不乏肃冷,可看到故友遗孤,铮铮铁骨也化作了一腔柔肠。
“王爷大恩,将我寄养在靖王府,随郡主世子一同长大,后来……又一起入了宫。”
“我如今在宫中任女官,得空便会去安国府帮衬些管家之事。”沈灵隐眼帘微低:“安国府嫡长子疏朝云乃是郡主独子,想来太师已经见过了。”
“见过,”常无间看向皇帝,直点头:“围猎的时候不争不抢,背地里射的一手好箭——性子像他阿娘,模样却更像他舅舅。”
“他是极有悟性的孩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君子六艺,都还算通。”
“花拳绣腿,也略知一二。”
见她如此平淡复述自己的违命之举,皇帝面色不悦:“花拳绣腿?”
“陛下不信?”沈灵隐抬眸与他对视,却并不打算解释一下。
常无间见她竟敢如此放肆,暗暗心惊,好在陛下并没有计较她的放肆之举,转而回归正题——
“此事便罢了,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吴氏一案。”
沈灵隐微微颦蹙:“大理寺不是已经追查下去了嘛?”
“不仅如此,还有了眉目。”
沈灵隐了然:“苏绛。”
“你对他倒是上心。”皇帝说。
“大公子与他自小交好,他若是出了事,怕是大公子辗转难眠。”沈灵隐答道。
皇帝听到小外甥竟如此孩子气,无奈一笑:“既如此,此案朕便另外交于你,也算帮了阿奴。”
沈灵隐忖度片刻:“遵旨。”
商榷完毕,沈灵隐与常无间一同出宫,沉默一段,常无间忽而出声:“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其实……大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不是爱管闲事的长辈,此言实是把沈灵隐当作了自己的女侄。
“我明白太师的意思,可我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替郡主护好小公爷。”沈灵隐平静道:“一如阿耶为王爷效力。”
常无间痛惜地叹了口气,不再相劝。
行至宫门,正好瞧见一行金吾卫整装待发,为首的那个看到他们,遥遥地作了个揖。
常无间指道:“那孩子叫做常渊,是我从边境带回来的养子。”
“瞧着很是稳重。”沈灵隐颔首。
“你既看好,不如……”
“我明白太师的意思。”沈灵隐心下了然,并未着急答应或拒绝,只解释清楚:“您的人我自然信得过,可玄部不比金吾卫,不说难以出人头地,哪怕有朝一日真的坐到我这般,受人猜忌也是常有的。”
受谁猜忌,二人皆心知肚明。
“令郎不比我女子之身,无夫无子,又得宸王殿下亲命,若是日后再摊上一个多疑的君上,只怕寸步难行。”
一番言论堪称剖心。
沈灵隐福了福身:“太师且郑重考虑。”
——她分明不像沈戚,却又处处透着沈戚的影子,常无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好一个聪慧剔透的丫头,沈先生你看见了嘛?
沈灵隐回到璧沉居时,疏朝云尚未回来,她略一沉吟,派人提前去翰林院候着车马。
小厮没能等到大公子上车,却眼见他家大公子纵马而出,扬长而去!
大公子自从前几年摔伤了腿,就再没有骑过马,沈娘子和云秀姑姑千叮咛万嘱咐的,府中谁不知道?
小厮定在原地腿都忘记迈了,再回头,他家温柔敦厚的大公子已经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天啊……大公子这是魔怔了?”
再说半柱香前——
“我家小厮说方才经过寻芳台,看到那边起火了,听说还有人没救出来呢!”
“真的假的?”
那人语气夸张:“可不是,烟都快吹到咱们这儿了!”
编辑阁内,临着下衙的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疏朝云本未放在心上,却见薛易乐匆匆跑来,问道:“掌院今日是不是去了寻芳台?”
有人猛地站起身,一拍脑门:“哎呀!好像还真是!掌院近日一直留宿阮娘子那儿。”
疏朝云眉头一锁,便再也坐不住了,不顾墨汁染污字迹,撂下笔,慌张追问:“寻芳台在何处?”
“我马上过去,你就别跟着了,你又不会骑马。”薛易乐也着急忙慌的,确认完毕便脚下生风地出门了。
疏朝云哪里放心得下,赶紧跟他出去了。
众人见他如此情急,表情皆从不明所以,转变为了然——掌院一向不爱搭理疏修撰,这疏修撰上赶着看他是死是活,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面面相觑之余,他们不免艳羡:有陛下撑腰,就是不一样!
因是赶着快下衙的时间,偌大的马厩里空空如也,往前走了一段,才看见三两匹,好巧一旁有人。疏朝云正想着措辞,前者见他形容匆忙,先发制人:“小公爷有急事?”
疏朝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顾着点头,陈文筇笑了一下,很体贴地将马牵了出来:“请。”
“多谢!”
薛易乐不是不知道,他围猎的时候是跟任小侯爷共骑的。见疏朝云一只脚已然踩上马蹬,薛侍讲魂都快吓没了:“你能行嘛?等会儿跌下来摔得可不轻,还是算了吧!”
话音未落,疏大公子已然安然无恙地骑上了马,甚至先他一步跃出翰林院。
疏朝云当年虽是刻意为之,但确实摔得狠,对骑马了阴影,一连经年不碰这类活动。可他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声音几乎是颤的:“前面带路!”
薛易乐眉心一跳,来不及细究这许多,咬着牙,带人朝烟火升起的方向一路策马。
——好在寻芳台并不太远,二人赶到时,京兆府和金吾卫都已来了人,烧得漆黑的楼阁前,乌压压地站了一地人。
人海之中,疏朝云并无瞧见苏绛的身影。看着眼前满地皆是烧得黢黑的建筑残骸,他心急如焚,几乎踉踉跄跄地下了马,全然不顾礼数,扬声道:“苏绛何在?!”
其中一个金吾卫打扮的男子上前几步,略行了个礼,同时向手下众人施了个眼神,说道:“小公爷不必担忧,苏学士安然无恙。”
疏朝云腿脚都发了软,听了这话才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其身后金吾卫接到暗示,纷纷让出条路来——只见远处,苏绛背身站在坍塌的楼阁一角。
疏朝云连声道谢,对上他那双显凶的鹰眼,才恍然想起——那日冲进花萼楼,赶走众人的金吾卫首领正是此人。
可他看见苏绛,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忙跑过去。
“寻芳台起火,也归你们金吾卫管?”这句话却是薛易乐问的,他看到常渊在此,隐约察觉不对劲。
常渊抬眸,朝着苏绛的方向看过去,沉声道:“本是不归的。”
薛易乐看向“常阎王”,又看向满地金吾卫,蹙起了眉头。
“阿绛,你可有受伤——”
另一边,疏朝云短促的话音戛然而止,不为别的,只因苏绛宽袍大袖的遮掩之下,怀中竟打横抱着个人。两人衣色相近,几乎融为一体。
那是一位娘子,墨发如注,三两挽起,其上毫无点缀,却因一身红衫,并不显得过于素净。她低敛着眉目,无论是搭在苏绛肩上的那一截小臂,还是未着鞋袜的纤足,一寸寸肌肤白皙胜雪。
——是了,未着鞋袜,难怪苏绛要抱着她。
饶是疏朝云再傻,也隐隐猜到他此行寻芳台的本意。
“见过这位官人,奴家失礼了。”美人微微抬起脸,一双美目打量着他,虽有些冒犯,却似稚子无忌,不带任何攻击性。
她肌肤白皙得过分,面庞也是,除了嘴唇粉嫩,几乎无多少血色,故而美中带着三分病态,好教人我见犹怜。
“无碍。”良久,疏朝云才回应她。
“这位是寻芳台的头牌娘子——阮娘。”薛易乐向常渊打探未遂,过来为他解围。
苏绛这才懒懒抬起凤眸,虽看着疏朝云,话却是对阮娘说的:“阮阮,这两位是薛侍讲和疏修撰,同在翰林院供职。”
“两位郎君安好。”
“阮娘子安好。”薛易乐笑嘻嘻地拍了下苏绛的肩,揶揄:“我跟朝云火急火燎地来探你死活,你倒好,艳福不浅呐。”
苏绛笑了笑,算是默认了,然后不失心疼道:“只是吓坏了阮阮。”
“有苏郎在,阮阮自然心安,”阮娘枕着三千青丝,倚在他肩头,玉软花柔:“不过可惜那把琵琶了……”
“琵琶而已,我送你一把新的。”
站在这儿许久,疏朝云除了一句“无妨”,嘴都没张过。反倒薛易乐与苏绛私交不错,略一挑眉,打趣的话便脱口而出:“别说琵琶了,看这大半月的架势,娘子央一央,苏三只怕连人都能许给娘子。”
真是好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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