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新皇登基(三)
念筠抬起眸子亦紧紧凝视着她,薄唇微动,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清脆,干爽好听,“娘娘可曾后悔?”
后悔成为太后,后悔将心爱之人推给其他女人,或者是后悔说出那一番话?
端玉泠面色一僵,笑容带着淡淡的自嘲,微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抬起头,嘴角依旧是那温柔似水的笑容。
“我自十五岁入宫,从嫔到了妃位,后又到了贵妃,宠幸六宫。而我只想,只想能够在一个足够高的位置,看着他,帮着他。哪怕只是一眼,对我来说,那却是我在后宫中活下去的所有希冀。”端玉泠眸中流露出一丝怅惘,继续淡淡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却还是想着,有一日站在他身边之人,温暖了那颗冰封之心的人,是我。现在想来,当真是应了年少无知那句话。”
“殿下知道吗?”知道一个女人在等他,在为他默默付出吗?
端玉泠轻揉额头,眉上染上一丝疲倦,“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只想好好的将我的孩子抚养长大成人,待我颐养天年之时,他能够带着一双儿女回来看看我,清茶淡饭,青灯古佛,儿女绕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
女人如花,高挂于枝头,则芬芳艳色,观者仰头钦羡,落于枝尾,则零落飘摇,路人可摘。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
希望,她能够得其所需,享其所爱。
“姑娘,切勿再往前走了。”一道浅浅温雅的声线从耳侧响起。
蓦然惊醒,念筠抬头看着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花丛。现在虽已渐入初春,却仍旧未到百花齐放之时,如今花丛中有的,不过是断枝残骸,尖利锐刺罢了。若她当真跌入,那后果可想而知。
若不是刚才想事情太过入神,也不至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念筠转身,寻着刚才那丝声音望去。
那是两个男子,左侧之人一身宝蓝色的长衫,一对蓝色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狂傲不羁的神色让他成为了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不羁的豪迈,同样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右侧之人一袭白衣,白色的衣衫衬托出他谪仙般的气质,一头墨色的长发被一条银色的发带整齐的系在脑后,最吸引念筠的是那双眼睛。这男人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多谢。”念筠俯身行礼道。
“刚才可不是我说的,要谢你就谢他。”那蓝衣男子撇了撇嘴,伸手指着白衣男子说道。
“无事,不过是在下一句提醒罢了,姑娘以后小心些为好。”白衣男子温尔一笑。
既然能够在宫中如此悠哉悠哉的,又是在这个时候,指不定又是哪个国家的使臣。
“嗯。”念筠本就无意与二人纠缠,应下后就迅速离开了御花园,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陌歌望着念筠离去的背影,眸中噙着一丝懒散的笑,星河璀璨,映照出怀念的波光,如同一汪浅淡月色,在轻风中微漾。
慕容潇挑眉看了看那人,眸子转了转,一丝不怀好意越上心头,随即用胳膊肘碰了碰陌歌,“国师,看来是要红鸾星动,桃花朵朵开呀。”
“走吧。”无视掉那调侃的语气,直接跃过他走了过去。
“啧啧,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北毓国师也有心动的一天。呀,让本宫猜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太子殿下,请您闭嘴吧。”
“咦,真的害羞了呀?”不依不饶的声音久缠不歇。
陌歌仰头望天,他能把这货给送回北毓吗?
御书房
慕子寒自接手国事后,多数时间都会处在御书房内,处理着各地方大大小小的事务。
念筠进来时,见到的便是慕子寒仍在批阅奏折的模样。
殿内光线通明,暖融的熏香萦绕,挥发着丝丝安养清神的效用,一身金黄色锦衣的慕子寒伏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寒眸依旧是冰清冷寂,俊美绝伦的面容不见半丝情绪,眼角下却隐隐可见淡青色的阴影。手中朱笔轻轻滑落在面前龙案的奏折上,轻重缓慢,声声击在旁边伺候的人心里。
念筠面上露出一丝心疼,走上前,伸手夺过他手中正在批阅的朱笔和奏折,“太子哥哥,休息一会儿吧。”
“给我。”慕子寒凝视着她,眸子里犹如冬季里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念筠心中忽如寒风雪刀吹来,骤然冷的她打了一个寒颤,这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冰冷骇人。
一咬牙,索性就直接一伸手将龙案上得奏折全都抱到了自己怀里,走了几步,又重新放到了最远处的书桌上。
“不给。”
慕子寒皱眉,面色闪过一丝恼怒,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念筠抢了先,念筠亦凝视着他,道:“殿下,念筠知道您爱民如子,心济天下。可是,您的子民千千万万,可他们的殿下却只有您一个。您要是累垮了身体,若他们有苦难辨,又能向谁诉说。其中利弊,殿下心中难道没有权衡过吗?”
“她都跟你说了?”冷淡的声线传来。
念筠颔首,“嗯。”
慕子寒伸出修长手指,轻轻在两穴处揉了揉,眉眼间隐隐露出一丝疲倦,“其实,我本无意让你牵扯进来。你若是想走,九幽尊主自会护你无恙,又何必躺入这遭浑水。”
似是想到什么,眸底又黯淡了几分。
念筠却是未曾看到那丝黯淡,权当是因为他有些疲劳罢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与他又有何干。太子哥哥,你……几日未曾合眼了?”
慕子寒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淡淡道:“三四日罢了。”
修炼之人本就身体强度好于常人,熬夜几日并不算什么。可是连着几日来他都是如此,饶是晚上也不过睡两、三个时辰,又加上为了安排各国使臣之事,有些心率憔悴罢了。
“三四日?那还了得?”平日里小白醒上三四个时辰都觉得精神不振。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念筠蓦地拉起慕子寒衣袖,将他推进了御书房屏风后的软榻上,“不行,今日说什么殿下也要睡上几个时辰,若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向贵妃娘娘和司马老将军交待。”
慕子寒顺着念筠半推半搡之间坐到了软榻上,看着她眸中坚定的神色,原本冷冽的眸子,很快也就柔和了下来,嘴角勾起缓缓弧度。
“好。”几乎是应下的一瞬间,躺下就睡了过去。
听着那均匀浅浅的呼吸声,念筠愣了愣,随即就释然笑了笑,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付止站在门外,不过是只敲了一声,书房门就从里面推了开来。
“小姐,你怎么……”
“嘘,小声点儿,殿下才刚刚睡着。”念筠连忙止住他道。
付止眸子一亮,“还是小姐有法子。”殿下那个样子,他在旁边看着都心疼。
念筠颔首,见他手中似拿着什么,道:“至于公务,还是等殿下醒了之后再批阅吧。”
付止目光落到手中的几页纸上,嘴角抽了抽,顺手递给了念筠,“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小姐看看也无妨,权当是解闷娱乐了。”
念筠接过,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付止拱了拱手,又道:“属下还要回府拿些东西,就先退下了。”
“嗯,去吧。”
待付止走后,念筠这才阖上门扉,走了进去。
看着手中的纸,既然付止说她也能看,那就当真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手指轻轻拨拢开纸张,只是几行字,她就有些明白当时付止为何是那副表情。
东璃帝国太子于柳烟阁内夜夜笙歌,风花雪月,概不付账……
南绎帝国女皇酒后失言,扰乱皇都夜市……
东璃帝国太子赌场聚会,公众闹事,滋扰公务……
XX国使臣衣衫不整,大声喧哗……
XX国皇子调戏民女,后被人致残卧床养伤……
……
南绎女皇酒后失言?
皇夫温文尔雅,应该不会……
想起那人宠溺的样子,嘴角微抽,算了,有没有那位皇夫一个样。
至于那位东璃帝国太子,她倒是有些耳闻。
风流倜傥,风华绝世,不问世事朝政,喜爱流连于风花雪月场所。尽管如此,七年前,璃帝不顾众臣反对,力排异己,封其为太子,并下封各位王爷,赐予领地,驻于其封。
此举,的确有悖常伦。
听闻此次前来的使臣正是这位风流太子以及其胞妹五公主。
若是往常看来,殿下如此费心劳力有些啼笑皆非。但这次,似乎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其余三大帝国应允来此祝贺,使臣中无一不是各国太子,甚至是女皇也亲临西陵。旁面上看是给了殿下足够的面子,可这些年来九霄风云波动,也不知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是为了哪般。
先皇在世时,殿下便一手把持里外。如今登基在即,却依旧为了这些琐碎之事费尽心力。
看着软榻上的那人,连睡觉时都是皱着眉心,念筠眸子里露出一丝心疼,欲伸出手去抚平那道痕迹。忽地,脑海中却闪过另一张妖冶的脸来。
微愣,伸出的手又缓缓缩了回去,轻阖眼睑将眼中的异样情绪收敛,轻手轻脚退出了御书房。
慕子寒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殿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丝人影,只有暖融的熏香萦绕,挥发着丝丝安养清神的效用。
挥去眸底那丝失落,起身,倦怠的神色看上去也精神奕奕了几分。
倏地,龙案上一碟水晶团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走过去,轻扫过那些精致小巧的团子,冰冷的眸子染了丝暖色。
轻捻起一只塞入口中,双目濯濯,里面似有星光闪耀。
还是那种味道……
明启二十五年,即朝宗一年。
新皇慕子寒登基上位,四方来贺,万民膜拜。
自始,尊称为陵帝。
慕子寒一袭龙袍加身,睥睨天下般站在玉石阶上,此刻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幽深的眼底充满了平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万物皆伏于脚下,踏遍山河,护我疆土。
一侧的小太监见此,立即上前,清了清嗓子,拉开一道圣旨,道:““朕本西陵太子,仰赖天恩,顺承帝业,初登大宝,朕必遵父教诲,崇师德育,招氓民无威束可屈,宣百官无弊谏可言。朕思宏业,皆众卿合而戡立,凡赤诚智佑之士,疆关舍驱之卒,必将因功晋赏,小则仕镇,达则三卿。股肱之臣,尽职恪守,君民一体,共扶社稷,必使朕之江山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众臣膜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子寒从身侧钦天监手里接过三炷香,朝天地缓缓一拜,待长香插入香炉后。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礼成,新皇移步慈安寺!”
虽说上次慈安寺刺杀之事,多少令人心中有些不愉。但毕竟此时乃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是西陵必走的程序,纵使慕子寒心中不快,却也只能作罢。
接下来,便是新皇游绕皇都城街,接受来自万民的祝福,恭贺新皇登基。随后到慈安寺上香礼佛,虔诚恭候一刻钟左右。一切完成后,返回皇宫,于今晚宴请各国使臣,一尽地主之谊。
待慕子寒离开后,各国使臣这才散去,以更好的去准备今晚的晚宴。人去匆匆以后,登基之处留下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
今日刈璇一袭红色,妖娆至极,如墨般的青丝简单梳成蝎辫,随意的搭在胸前,眉间荡漾着一抹女子不该有的纨绔轻狂,浑身散发着高雅清绝的气质。
身子轻倚在身侧的青逸身上,朱唇轻启,“这位新皇实乃天之骄子,俗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面,倒也是没有让本皇失望。”
“若是让女皇失望了,又该如何让铁血风云骑死心塌地跟随。”慕容潇似是无聊般接过话来,随意说道。
要说这慕容潇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南绎与西陵起边境冲突,尚是少年初成的慕子寒便率领风云起,一举平定叛乱。南绎虽未有多大伤亡,却也没有讨到任何好处。
刈璇笑了笑,目光却落在他身侧的陌歌身上,“国师大人不是云游在外,多年未归吗?怎的今日还有兴趣来此参加西陵的登基仪式?”
陌歌浅浅一笑,眸中如沐春风,不失礼节道:“我虽云游四方,却从未曾踏入西陵境内,听闻新皇登基之事,我也便随着太子一同前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刈璇眯着眸子点点头,转身低头不知与青逸说了些什么。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一道懒散带着些牢骚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登基仪式完成了,本宫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随后又不适宜的打了个哈欠,“要是没有什么事,本宫就先要回去睡一觉了。”
只见东璃太子风轻墨手中折扇掩面,半束起的发丝用一根玉钗固定,披散着的后发斜搭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有些放荡不羁,眼角处一抹风流泻出,却为他平添一□□惑。
慕容潇瞥他一眼,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挑眉道:“听说柳烟阁一个姑娘将太子迷的神魂颠倒,要不要也带本宫去瞧一瞧?”
风轻墨眼中一亮,看着他道:“莫非北毓太子也是性情中人?”
慕容潇嘴角轻勾,意思不需言语。
“走。”风轻墨娴熟的搂过慕容潇的肩膀,轻车熟路的向柳烟阁的方向走去。
那样子,不知情的人,当真以为二人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陌歌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太子愈走愈远,只好向南绎二位告辞,“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宴会上再给女皇陛下赔罪,告辞。”
“国师请。”
一倾间,原本热热闹闹的地方瞬间就只留下二人,显得格外冷清。
“你觉得怎么样?”刈璇微微凝眸,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对青逸问道。
青逸俊秀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身为诸帝国太子,又岂非善类。不过,那个北毓国师,倒更是令我有些在意。”
刈璇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疲倦,卧在青逸怀里,抬眸望着他,“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青逸伸手轻抚怀中人儿的脸颊,温声道:“薇薇心中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刈璇淡淡一笑,“看来,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刈璇心中也变得有些空旷。
封印已松,若是再不快些,当真是要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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