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段玉衡终于睡去。旅途的劳累，令她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段玉衡愣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来了美国，如今在文皓的宿舍里。
文皓已经起来了，不在房间。段玉衡正想起床，忽然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声音。她认得男的声音就是文皓，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的声音。
文皓：“……叫你不要来这里，我会得处理，快走。”
女孩：“我不走，我要亲耳听着你告诉她。”
“别胡闹！我自有分寸，你不要来这里搅和！快走！”
“我不……”
然后是两人拉拉扯扯的声音，一会终于听见两人出了院子，汽车启动远去的声音。
文皓松了一口气，回到屋里，赫然看见段玉衡倚在房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文皓愣了一下，讪讪道：“这么早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她是谁？”
“谁……啊，刚才那女的啊，我学生，嗯，我学生，来问论文，我说我今天休假，把她打发走了。”
“多久了？”段玉衡阅人无数，早就练就金睛火眼，怎么会看不出来，被他糊弄。
“什么多久了……”
段玉衡不做声，冷冷地看着他。
文皓被她看得不自在，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最近是有点混乱，小衡，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整理一下思绪。”
赫，整理思绪，然后呢，决定选谁？
段玉衡心中悲凉。
“我搬去酒店。”行李还没打开，一拉就可以走。
文皓拦住段玉衡：“小衡，你冷静一下，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她怎么可以比，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理好这个关系。”
“那等你理好了再告诉我。”
她不知道这十年来文皓发生过什么事，认识过什么人，她若是永远不知道，那就是没有事，可若然让她知道了，她绝不会掩耳盗铃，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段玉衡躺在酒店的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原来曾经怎样美好的少年时光，都挡不住岁月的□□，已经消失殆尽。是她太天真，以为爱情可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她一整天锁在房间里，日出又日落，床头的电话响起，把她惊醒，话筒传来前台的声音：“小姐，您还好吧？”
门外一直挂着“请勿打扰”牌子，但是他们的系统记录房间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人出入，为了客人的安全，他们必须打电话询问。
段玉衡蓦然惊醒，自己在干什么，在等他的消息么，在等他告诉自己他选择谁么？
段玉衡爬起来洗个澡，打开电脑，查询最快回滨城的航班。
日没转星没移，她却已经不是他的北斗玉衡了。
***
傅家伟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的时候，看见前面熟悉的背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一看，果然是段玉衡。
“Jade？”
段玉衡回过头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
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去美国结婚吗？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嗯……回来了。”
傅家伟看着段玉衡拖着大箱小箱，身上还背着背包，就赶紧说：“我帮你拿两个。”
段玉衡也没推迟，由傅家伟从她手里接过箱子，默默地跟着她身边。
走了一会，傅家伟终于忍不住，没话找话说：“我刚从北京出差回来，这么巧，在机场碰见你。”
他心里狐疑，内心深处竟渐渐燃起希望。
“是啊，这么巧。”段玉衡没有说话的欲望，懒懒地回应着他。
“你准备打车？我的车停在外面停车场，一起吧，我送你。”
有顺风车坐，何乐而不为。段玉衡没有异议，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傅家伟发动汽车，上了高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口：“他们说你去美国结婚，怎么一个人回来，你先生呢？”
“我没结婚。”
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厚道，傅家伟心里还是乐得想要飞起来。
她没结婚，他还有机会！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消息更令人开心！傅家伟强压着嘴角不要翘起来。
段玉衡闭上眼睛假寐，她身心俱疲，不想跟人解释。
车子很快驶入市区，傅家伟知道段玉衡住在哪个小区，直接开到门口停下，他扭头看着一直闭着眼睛的段玉衡，犹豫着要不要叫她。
段玉衡却自己打开眼睛，问道：“到了？”
“嗯，到了。”
段玉衡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Jade？”
“嗯？”
“不如一起晚餐？”
段玉衡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虽然自己公寓里的基本生活设施还在，但是食物肯定是没有了，本来想在美国安顿好后就委托这边的中介把它出租或者卖掉，并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回来。
别人说食物是治疗失恋最好的药物，尽管试一试。
街角拐弯处就有一家雅致的餐厅，才坐下没一会，菜都还没用上，就有穿着红黄制服的小姑娘来推销啤酒，段玉衡说：“来两罐。”
杯子都不用，直接拉开易拉环往嘴里灌。
傅家伟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也学段玉衡一样，拉开易拉环，对着段玉衡的那罐轻轻地碰了一下，仰头“咕噜咕噜”连续喝了几口。
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但是需要酒精壮壮胆。
段玉衡眯着眼看着他，勉强扯开嘴角道：“好豪气。”
傅家伟抹了一下嘴角，讪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段玉衡垂下眼皮，幽幽说道：“我跟你不一样。”唉，他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吧，可是为什么心里竟然很想跟他呆在一起，不希望他走，不然刚才也不会答应和他一起晚餐。
也许自己潜意识还是希望有人安慰的吧。
傅家伟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你那个……男朋友呢？”
“我们分手了。”
猜想终于得到证实，傅家伟心花绽放，拿起啤酒要跟段玉衡碰杯，忽然想起站在段玉衡的角度，这个不是值得庆祝的事情，自己这样是不是很不厚道，于是讪讪道：“为了同病相怜的我们。”
“嗯？”段玉衡一下子没听明白。
“我也跟Vivian分手了，就在我重回君雅的两个星期前，她甩了我，回美国去了。”
“啊！Andy。”段玉衡同情地看着傅家伟，又有点自责，后悔当初没有及早给他提醒，果然让他现在受伤了。
然而傅家伟看起来好像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不但如此，当日蒋薇薇提出分手的时候，他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他心里全是她，再无法容纳别人。
傅家伟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反而是她，一脸的憔悴，强颜欢笑的样子。她在美国到底遭遇了什么！那个人，怎么竟然忍心如此对她！傅家伟好想把段玉衡拥入怀里，柔声安慰。
然而段玉衡并不愿意多说，闷声吃菜，抬头喝酒，一罐又一罐。
傅家伟心疼，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陪着她一罐又一罐。等到两个人离开餐厅的时候，走路都已经不稳，还好还认得路，摇摇晃晃回到段玉衡公寓的门口。
掏了好久才找到钥匙，才一进门，段玉衡便忍不住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呕吐起来。
傅家伟跟着进去，替她拍背。过了不知多久，段玉衡抬起头来，看着镜子中形容憔悴的自己。
傅家伟忍不住揽着她的肩膀，说了声：“你还好吧。”
段玉衡再也忍不住，顺势伏在傅家伟的肩膀上，嘤嘤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傅家伟抬手轻拍段玉衡的后背，身体却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吓了怀中她。
段玉衡动了一动，有几根头发挠到傅家伟的嘴角，痒痒的，傅家伟再也忍不住，低头把唇印在她额角，段玉衡身子一僵，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傅家伟。
她竟然没有挣扎，没有发作。
傅家伟胆子壮了些，嘴唇逡巡而下，待到接触到段玉衡柔软温润的香唇时，再也控制不住，他抱紧段玉衡，呼吸粗重，双唇狠狠地碾压，他想要她，他一直想要她，他想要她很久了！
段玉衡一直没有反抗，一开始是被动地任由傅家伟嘴唇在她面上嘴边逡巡，渐渐地，有了回应，最后竟抬起双手环住傅家伟的颈项。
傅家伟受到鼓舞，一把抱起段玉衡往房间走去，他把段玉衡放在床上，又低头吻了下去。忽然，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段玉衡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段玉衡眼神迷离：“Andy呀。”
“中文名？”
“傅家伟。”
很好，她没有把他当谁的替身。
傅家伟很满意，再次俯身下去。
喘息之间，他喃喃说道：“Jade，我爱你。”
很爱很爱。
第二天早上醒来，段玉衡头痛欲裂，半晌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滨城，然后……段玉衡扭头看旁边，没有人。
她正在发呆，傅家伟从浴室出来，他边擦头发边走过来，看见她醒了，对她灿然一笑：“醒了？早上好。”
原来不是做梦。段玉衡转过身去。
呵，她还不习惯呢，没事，慢慢就会好了。
傅家伟心情舒畅。
他转身去厨房弄早餐，他好聪明呢，猜到段玉衡这里可能没有食材，所以一大早下去车上拿洗换衣服的时候，就顺便去便利店买了东西上来。
没一会傅家伟弄好早餐，先自己吃了，进到房间，看见段玉衡仍然是那个侧身往里的姿势，就走过去吻了段玉衡脸颊一下，柔声说道：“Jade，早餐在外面餐桌上，我先去上班了，晚上见。”
段玉衡一动不动，没有理他。
上班时间快到了，傅家伟无奈说了一声“再见”，依依不舍地离去。
听见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段玉衡才翻身长呼一口气，自己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酒精果然害人不浅。
傅家伟回到公司，接连不断的会议和电话，一直忙到吃中饭，才有时间给段玉衡发个信息：“吃饭了没？”一直没有回音。下午趁会议空档傅家伟犹疑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段玉衡，又怕她在睡觉吵着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好不容易开完最后一个会议，傅家伟也不管还没到下班时间，马上飞车去段玉衡住的地方。出门之前傅家伟给段玉衡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也许手机不在身边或者在做什么事情不方便吧，不管了，很快就可以见面了。一路上傅家伟都是乐飞飞的。
然而到了段玉衡的公寓门口摁门铃的时候却没有人应，难道她出门去了，傅家伟发信息没有回音，打电话没有人接，心情变得焦虑起来。
她到底去了哪里，不会出事吧？
在小区花园徜徉了一个多小时，傅家伟又忍不住上去按门铃，按了很久之后，门终于打开了，段玉衡站在门口。
傅家伟松了一口气：“Jade，刚才在睡觉？”
段玉衡并没有打算让傅家伟进去，她说：“Andy……”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终于在傅家伟期待的注视下，她狠下心说：“昨天我们都不是很清醒，大家就当没有事情发生过吧。”
这怎么可以！
傅家伟大急，他抓住段玉衡扶在门框上的手说：“我认真的，Jade，我是认真的。”
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唉，段玉衡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是认真的，可她搞不清自己怎么回事，而且……一直当他后辈。
“Andy，我们……还是好朋友。”
“Jade！”
“就这样吧，以后不要来了，我明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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