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珉国都城凤阳的民生分布甚为有规律,所谓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东城靠近皇宫,住的都是皇亲高官;西城商业繁华,但凡大的银楼商号都建在那,住的都是巨富商贾;南城大多小杂院,贫民百姓;北城梨园妓院林立,最繁华的一条街:清水胡同,京城最大的四大妓院都在这条街上。
南泽随着宇文川一行人出了清水胡同便直奔东城而去,宇文善身为青珉国三皇子,十八岁受封善王,虽身无要职,在皇帝面前也不算受宠,可到底是皇族贵胄,如今他在清水胡同遇刺,此时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然而却又不可大张旗鼓的查,毕竟出事的地点不体面,事关皇室颜面,谁也不敢妄自张扬。
所以回去的路上,大家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各自率人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一回到川王府,遣退不相干的下人,宇文川便开始发飙了。
先是把今天跟过去的手下挨个都叫到密室抽了一顿鞭子,然后又砸烂了一屋子的古董花瓶,最后约莫是累了,才渐渐消停下来,脸色却仍是阴郁的仿佛六月里雷雨前的天色,让人不敢靠近。
外人都道七皇子宇文川自小受尽皇帝皇后宠爱,却天性讨喜性情纯真,从不恃宠而骄,更不会仗势欺人。又岂知在无人知晓处,他会有如此暴戾阴狠的一面?
身为皇族子弟,但凡有些野心,都会觊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是这宇文川惯用一身的孩子气和他那张娃娃脸作掩饰,以至于后来其他几位斗得你死我活之时,竟都忽略了他,这才让他有机可趁,暗中培植势力,最终害人害己。
宇文川是夜回府后便一直不允许人靠近他的内院,安排了两个亲卫在门口守着,谁敢靠近都轰出去。如今眼看已是午时,仍不见他派人出来传膳,王府的官家何松终于呆不住了。
“秦侍卫,你看,王爷在屋里已经呆了快一日夜了,一直也未曾用膳,再这样下去,要是饿出个好歹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
侍卫秦陆当然知道这一点,不光他主子饿着,他也饿着啊,可主子放了话,敢随便放人进去就治他的罪,他哪敢擅自做主?
于是干脆梗着脖子假装雕像,看不见,听不见。
何松见这个说不动,于是转向另一位,“我说王侍卫啊,你跟在王爷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吧?王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小孩子脾气,闹闹也就过去了,咱作为他身边的下人,这时候不劝着,还由着他胡来,这不是害主子吗?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我看你有几个脑袋掉!”
得,威胁上了。
王顺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位大爷您觉得咱家主子小孩子脾气,那是因为他在你们这些不知道他底细的下人面前一直是这么扮的,您哪知道真实的他发起火来多可怕啊,等你知道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话。
头一扭,眼一抬,看天,看天,眼不见为净。
老管家何松这两边软硬兼施苦口婆心的游说的嘴巴都干了,也没能让门口这俩侍卫动一步,心里那个急那个气啊,就差破口大骂了,好在他张口之前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个身影晃悠悠的往这边过来,手里拿着一包酥饼一边走一边啃,经过宇文川的内院门口时,竟无人拦她,就这么放她进去了。
老头子的手脚也真是够利索的,一下子就揪住了来人的袖子,“等等。”
南泽本已跨进去的脚慢慢退了回来,其实早在这老头动手之前她就知道他的动作,要躲开易如反掌,不过她并没有,反而任由这老头抓住了她,并且慢吞吞转回头听听这老头想说什么。
“南侍卫请留步,不知王爷现下在做什么?”
“不知道。”
老管家瞄了瞄她手里的酥饼,“那王爷可有用膳?”
“不知道。”
“你……”老管家顺了顺气,知道这些人都是王爷的亲信,而自己虽说是管家,却也不过只是张罗张罗杂物的下人罢了,这些人,他得罪不得,“那可否请南侍卫进去劝说王爷穿膳?王爷自小体弱,如今一日夜未曾进食,这身子怕是要受不住啊。”
南泽眯了下凤眼,转头问旁边的王顺,“我的职责里有这一条吗?”王顺自然不敢回话,南侍卫是什么人?川王府唯一不需要听从宇文川调遣的侍卫,只要保证宇文川的安全,其他,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拒绝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谁敢要求她?也就这什么都不懂的老头了。
好在南泽也没打算要对方的回复,自己已经摇起了头,“好像没有。”
老管家何松还待劝说,对方已轻易挣脱了他,一扭头,进去了。
还别说,南泽进门后还真的去了宇文川的卧房,因为身份特殊,宇文川的卧房只有她能不需通传随意进出。
不过,她进去可不是为了劝什么宇文川吃饭,而是去叫这小子起床。
这混小子昨夜回来躲在密室发了一宿脾气,到天擦亮才回屋睡觉,这一睡可不就睡到了现在?也难为外面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还在为他操心。
倒不是她南泽好心同情外面那些下人,只是她突然好奇,想看看这位善于伪装的小王爷,在好梦被扰,被人硬生生弄醒时,会是怎样的表现。
于是,宇文川好梦正酣之际,忽然就觉得身上一凉,接着额头一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见自己身边最目中无人的女侍卫正抱着他的被子往外走,而他自己,身子仅剩睡衣,脑袋还撞在了床边的木缘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宇文川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脾气,当即便大喝道,“你在干什么?”
南泽自顾抱着被子出去,一会又回来了,站在他床边一本正经道,“晒被子。”
“混蛋。”若非良好的礼教,此处绝对是更难听的字眼,“谁允许你来掀本宫被子的?”
南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动也不答,就这么四目相对,不一会,宇文川竟自己败下阵来。
这该死的女人为什么眼神这么平静淡定,仿佛宁静的大海般波澜不惊却又蕴含着无限的力量,让他根本不敢直视。
见他就这样妥协,南泽心里反倒有些失望了。
还以为在她心目中倨傲无比的七皇子宇文川该更有魄力才是,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她又岂知现在的宇文川之所以没有她当初听说的傲气,不过是因为还没有走上那条绝路。
既已起身,宇文川自也察觉到腹内空空打算传膳,谁知穿膳的人还没去,宫里的人倒是先来了。
宇文善青楼遇刺的事不知何故竟传进了皇帝的耳中,明德帝大发雷霆,身为皇子不懂洁身自好,沉迷酒色,荒淫无度,简直伤风败俗。而与他同去的宇文川自然被叫去一同责罚。
“老七啊老七,老三一贯放荡,胡来也就罢了,你一向乖巧,怎也陪他胡闹?”到底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面对宇文川时,虽也是责骂,但态度明显缓和了很多,直让在一旁被劈头盖脸骂了半天的宇文善嗤鼻。
宇文川恭恭敬敬的跪着,满脸的羞愧懊恼,“父皇教训的是,都怪儿臣,若非儿臣吵着要三哥带儿臣去怡红楼见识一下,三哥也不会遇险,全是儿臣的错,求父皇责罚。”他这一下,就把宇文善去青楼的责任全楼揽到了自己身上,宇文善在一旁看的感动无比,而皇帝听了脸色却立刻沉了下来。
“你是说,这次去青楼全是你的主意?”
宇文川抬头回答,“是。”漆黑的眸子,一片澄澈。
宇文善看这情形万分担忧,明知道七弟是在替自己担责任,可他却不敢轻易站出来反驳,一则如此一来,七弟便要背个欺君之罪,二则,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本就不高,若这次知道主要责任在自己,怕是日后再难得到父皇的重视;而七弟向来受宠,他母亲又是皇后娘娘,即便有了这次的事,父皇恐怕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就这么兀自犹豫着,自然忽略了宇文川与明德帝眼神的碰撞间,明德帝原本恼怒的神情,竟渐渐露出欣慰来。
于是当天,七皇子川王宇文川罔顾皇室颜面,流连花街柳巷,作风败坏,罚跪于宗祠三个时辰,潜心抄写佛经,天黑方才被人扶着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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