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的微笑
“小九，你看，那边有只小兔子！”
叶玄兴致勃勃地指着楼下院子的一角，拉着九思弟弟看。
“……”
小小的洛九思沉默地看了分外呱噪的邻家哥哥一眼，本来不想理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到院角那抹米色的身影，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洛家和叶家都住丰大一号家属楼的二楼，因为是最早一批盖的房子，家属楼还是老旧的苏联式筒子楼，每层楼外面长长一条走廊，每户人家的门都朝走廊开。
楼层不高，从二楼走廊往外看，能很清楚地看到楼下院子里的人、物。
说是院子，其实是片开放的空地，家属楼分布得很散，所以外面也没有围墙围着。
一号楼门口，有个穿着米色棉袄的小小女孩，正蹦蹦跳跳地围着一个格外高挑的少年笑闹，她帽子上缝着逼真的长长兔子耳朵，随着她的动作一扭一摆的，再配上她衣服背后的毛线圆球球，真的像是小兔子大变活人了。
一见旁边有人来，她就会像小兔子受惊似地缩到少年的背后，两眼却止不住好奇地张望着，看着少年双手一拉翻折出一个镂空的纸页，努力递给过路的被吸引了目光的人。
有人停下来接过纸页的时候，小兔子就会开心地笑起来，大大的杏核眼里像盛满星子的天河般灿烂，嘴角还有两个极可爱的小梨涡。
拿了纸页看的叔叔阿姨、老爷爷老奶奶们，有喜欢小宝宝的会笑眯眯地来逗她，问她“小娃娃几岁啦？”、“上学没有啊？”、“这是你的谁呀？”，或者夸她“小姑娘真可爱”、“好乖”、“吃得真圆乎，看着就喜气”……
小兔子有时候会大方地伸出带着肉窝窝的小手比个“四”，有时候会朝夸她的人放送一个大大的露出一口奶牙的灿烂笑容，有时候又会害羞得躲在少年的背后，装作“我不在这里啦”……
叶玄奇怪地看着趴在走廊上发呆的小九，还伸手在他眼前比划了两下，示意小九回神，但照旧还是没得到洛九思小朋友一点半点儿的回应。
院子里的小小女孩和少年，当然是夏夏和她小叔叔了。
身高差格外悬殊的一大一小，少年挺拔俊秀，小宝宝天真可爱，一站到丰大家属楼院子里，就吸引不少过路目光；这年代大家虽然不知道“反差萌”为何物，可还是不自觉地被夏夏和小叔叔的组合萌到了。
今天是星期日，这时候还是单休，一周只有周日能休息。
这也是秦家人提前打听好的，赶着今天许多人都在家里，发传单的效果兴许会好一些。
一开始不少大爷大妈是来看人逗孩子的，看到少年手里轻轻一拉就把一张薄薄的对开纸变成了立体的，大家还有点在看变戏法的新奇感。
等看清那浮起来、中间悬空的菱形花上写的字，大爷大妈们来了兴趣。
“小伙子，你们这‘秦家饭铺’是个吃食铺子吗？专卖蒸饭蒸菜的？”
“对啊，你们这五分钱一张饭票都有什么菜啊？咋这么便宜呢？”
面对大爷大妈们七嘴八舌提来的问题，秦望荣也不怯，一脸阳光笑意地耐心给潜在的客人们回答。
“叔叔阿姨，我们‘秦家饭铺’是帮您们代蒸饭食的。您如果把米或者要蒸的菜放在家里平时用的铝饭盒里，拿到我们铺子来，每为您蒸熟一盒饭或者菜，只需要一张五分钱的饭票，中午或者晚上直接来我们铺子里取蒸好的饭和菜就行，既省水、煤和气，您也节省了看火煮饭的功夫不是。”
想了想，他接着补充道：“您们不用担心有人取错饭盒什么的，到时候饭票上会做好标记并留给您凭票取饭的存根，保证您能原原本本地拿回自己饭盒。火候也不用担心，肯定帮你蒸熟的。”
“只蒸一蒸的功夫就要五分钱啊？钱也太好赚了。”旁边一位一字眉大娘立马就有意见来了。
夏夏看说话的人脸上有点凶凶的，害怕地又躲到了小叔叔背后，低着头不敢看人。
“老雷，你让人家小伙继续说，别板着脸吓着人孩子嘛。”
一位戴眼镜的儒雅老先生插话了，边还朝躲在小叔叔腿后面的夏夏笑了笑，哄道：“你是叫夏夏吧？别害怕，你雷奶奶就是嘴上不让人，心可好了。”
见老同事这么说，雷凌也觉得刚才的话太冲了，可她天生一副凶脸，就是努力笑起来也会让人觉得她皮笑肉不笑的，半辈子没少因为这面相吃亏。想了想，她决定补救一下，半蹲下身和夏夏说话：“小娃娃，奶奶刚才不是凶你”，一想这话也不对，又尴尬地冲发传单的小伙子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对夏夏道：“奶奶就是问你叔叔点问题，别害怕哈。”
夏夏歪着脑袋看了看蹲下身后和她差不多高的陌生奶奶，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开心心地蹦哒着转了一圈，小兔子耳朵和毛球球尾巴都跟着她的动作转悠，笑嘻嘻地冲奶奶笑出小虎牙：“夏夏长高啦，和奶奶一样高！”
“哈哈哈…”
周围人都被小娃娃逗笑了。
小叔叔刚才听到大娘的质疑本来有点紧张的，被夏夏这么一耍宝，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笑着揉了揉小活宝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伙子，你家小娃娃这身衣服哪里买的，这耳朵和尾巴做得跟真的似的，刚猛一看我还以为娃娃背后藏了只真兔子呢！”
旁边一位和夏夏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同志好奇地关心起了夏夏身上这件新奇的棉袄。
围观的几人便一起歪了楼，话题转向了小娃娃的穿衣打扮起来。
夏夏被大家一阵夸，乐滋滋地当起了“小模特”，蹦蹦跳跳地给大家展示起了妈妈给她做的兔子衣裳来，还主动开话头当众给大家讲起了她自己编的“小兔几每天努力种甜甜菜”的故事。
秦望荣看着眼前神奇的发展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借着兔子夏夏的“萌萌光环”，手上拿着的铺子传单倒是没过多久就快发完了。
他记挂着正事，中间逮着机会和拿了传单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解释了一下他们铺子业务的优势和便利，倒是再没人说他们铺子“赚钱容易”的话了，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
一个和自家妮儿差不多大的白净小男孩站在他面前，一声不吭地盯着他，沉默地朝他伸出了手。
秦望荣摸了摸头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弯来，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小朋友想要做什么。
“小叔叔笨蛋！”
忙着和爷爷奶奶“聊天”的夏夏“小明星”注意到了这边，“登登登”地跑过来拿走了小叔叔手里最后一份宣传单，笑嘻嘻地递给了还伸着手的小哥哥：
“哥哥啊，给你哦……这样这样一拉，就有好看的花花小房子。”夏夏边说还边给小哥哥比划。
洛九思认真地看着夏夏盛满星光的大眼睛，微微弯了弯嘴角，接过了小兔子手上的传单。
追着小九弟弟过来的叶玄呆呆地看着小九的脸，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刚才，万年沉默无表情的小九，居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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