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师父死了
绪绪洗完澡,小女孩细细巧巧的五官在水的倒映里才变得清晰,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女孩子了。捏着鼻子穿回那身破布和那对破鞋,天色已经很黑了。师兄在不远处架起了篝火等她。
暗蓝色的夜幕下,她抱膝坐在师兄身边,看着他熟练地烤着鱼,噗噗上蹿的火舌把他还带稚气的少年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师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是祯,是师父取的。你呢?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许绪绪。”是我妈妈取的,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绪绪有点难过地想,也不知三毛是不是有过一个名字,她存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死去也同样没有人知晓。这样残忍地比较起来,她还是幸运得多的那一个呢。
“师兄,你多大了?”
“我十六岁了。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具体多大,十二三岁吧。”
绪绪掐指一算,师兄十六岁,三毛的身体十二三岁,差的年纪刚刚好适合谈恋爱。作者爸爸的小心思已经被我看透啦,哎呀,真是让人害羞……
师兄没了声音,她一回神,看见他柔和而怜爱的目光……欲安抚又不敢轻易动作的神色,像想要靠近一只伤了腿的小鸟。
“我忘记了,你无父无母,自然不知道自己年纪……”
师兄好像误会了什么……
“是呀……”
绪绪趁机低下头假装被触及了伤心事,师兄果然慢慢地伸手过来,轻轻地落在她湿漉漉的脑袋上,一下一下地抚摩。在烤鱼的香气里,她竟然能分辨出师兄身上淡淡的,凉凉的,带露的青草地似的清香。被他这样温柔地顺抚着,被他的淡香挟裹着,她的泪水真的涌上了眼眶。
“对了师兄,我一直想问,师父呢?你不用告诉他老人家,就可以给他收徒弟的吗?”
“师父死了。”
绪绪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和师父此次下山是为取鳌狗的狗命,只是半路,师父遭遇意外,不幸身亡。他生前曾经将未竟的事业交付于我。”
“师兄放心。”绪绪赶紧说,“我一定好好练功,早日学好本事,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
师兄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师父是在妓院死的。”
什……什么……
“嗯,死在花雨楼的上一任花魁小春燕的床上。”
她这是入了什么邪教吧……
在林子深处,竟然藏着一座小小的院落。青竹掩着小路,花香混着夜风。师兄熟门熟路地进了前屋,点了灯,交代她睡在靠里的小屋里面。这就是她今后许多天里栖宿的地方。
从第二天开始,师兄传授她师门武功。
“绪绪,你来说说,若将武学技能分为肉体和灵魂,什么是肉体,什么是灵魂?”
这道题她会做:“硬件是肉体,算法是灵魂。”
“错,拳脚功夫是肉体,内功是灵魂。内功若强,甚至可以实体化,片花吹叶皆可伤人;内功若弱,再花哨的拳脚也不堪一击。”
“哦。”
“所以,师兄今天就传授你本门最高深的内功心法,你一定要好好学。”
“好呀好呀。”
“听我口令——扎好马步,均匀吐纳——提气——好,这口气提着,不要松,去昨日洗澡的河边打水回来。”
啊?
两个小木桶骨碌碌扔到她脚边。
师兄,你确定这是在练我内功?
“去啊,愣着干嘛?”
她只好捡起小木桶。
昨天洗澡的河边,哼,说起来轻松,走起来可要好远呢,还要一直提着气。绪绪只好拎起小木桶一路飞奔到河边,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回来——她的胳膊实在太瘦弱了,拎着两桶水能站直都已经费了老大的劲儿。
“速度要加快,小桶要打满。再去。”师兄让她把水倒进大桶里,水甚至仅仅漫湿了桶底。
绪绪只好再跑一趟。
“提气,不能松,再去。”
第三趟。
“再去。”
“还……还去?!”绪绪累得要趴在地上了。
“你以为练功是小女孩闹着减肥啊?没把这个大桶装满,不准停。”
“你……”
她一路摔一路爬地不知道是第多少趟回来,欣喜地看见大桶里的水已经过半。这样算来,人生是有希望的,只要再摔……再走之前这么多趟(她数不清到底是多少),她就完成了。
仿佛为了响应她的欢欣之情,身边传来“哗——”一声轻快的水响。
“师兄!你你你在干嘛!”
“洗头啊。”师兄理所当然地从桶里舀出她血泪凝结成的珍贵的清水,轻轻巧巧地泼在他的脑袋上。
“这是我的水!”
“昨天我把整条小河都让给你洗澡了,我今天用这么点水洗头,你也要和我争。”师兄真的很生气的样子,“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打你的水去吧,等会儿师兄洗到一半没水了多难受。”
“你……我要……”有没有剑?有没有狼牙棒?用菜刀也行,没有菜刀水果刀也能凑合呀……
“你要干嘛?”
“我要……我要求换两个桶……”
她哭丧着脸举起两只木桶,一只有大缝,装了水哗哗地往外淌,一只有小缝,装了水咕咕地往外流。
“你早说呀。”师兄很体贴地笑一笑,“院子里物料短缺,但换两个桶还是不难的。”
那就好了。她已经没有力气拍马屁和点头了,不过能换总是好的。
师兄上前来接过她手上两只木桶,双手一交递,两只桶换了左右,又还回她手里。
“换过啦,快去吧。”
“……”
混蛋!!我要把你注释掉!!
绪绪一整天就在往返跑地打水。师兄洗完了头,又躲在竹屏后面洗澡,她看得怒发冲冠。他洗完了澡以后蹲在地上洗衣服,绪绪看着气得张口结舌。
不过事情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瞧瞧,当他晒完衣服又用水来洗鱼、烫鸡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心如死灰地冷静接受了面前的场景了。
他头上和身上的泡泡、捣衣槌捣在衣服上的白沫、鱼死时抽动甩尾溅起的腥味儿、鸡被烫掉羽毛张开的毛孔……都是绪绪濒死的精力和混着血泪的汗水。
什么?问她的心情?怎么说呢,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不知道心情是一种什么东西。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师兄烧的鱼和鸡都很好吃,大半的肉都是她吃掉的,师兄好像只吃了半条鱼和一个鸡腿。尽管师兄晚上对她又善良起来了,但是想问的话她是不会忍的。
“师兄,你是不是因为师父的去世特别难过,所以要在我身上疯狂地发泄……”等一下,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黄暴呢……
“不是啊。”师兄慢条斯理地挑鱼骨,说。
“那你就是之前在师父手底下受到过很多折磨,所以一旦掌权,恨不能千百倍地报复在另一个可怜孩子身上?”咦,好变态。
“没有啊。”
“那你是……”她一时想不出来了。
“想明白了吧,师兄是最单纯的为你好,所以才这样训练你,让你进步。”看在绪绪眼里,是很无耻的嘴脸。
她把极细的手臂伸出来,手虽然顽强地抓着鸡身子,但手臂还在震抖。
含着血,带着泪地控诉他:“你自己看看,这叫进步吗?!”
“饭量进步了。”师兄悠悠说道。
如他所说。绪绪吃了六个大馒头、八条半鱼、少一只腿的大肥鸡,还把盘子舔了个干净。
“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师兄说,“给你准备的新衣服,今天已经洗过晒干了。”
原来他今天洗的衣服是为她准备的!绪绪很没出息地又开始感动了。
“否则你再穿这身衣服熏我两天,我就没命操练你了。”
呸。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三天。第三天的夜晚绪绪向师兄探听明天的训练计划,得知明天还是接着打水。再打一天,她这条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她决定要想个办法。
夜里躺在床上,虽然累极了,但是心烦意乱,还没有想到活过明天的好办法,根本睡不着。这时听到墙角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啊呀,是老鼠吗?
还在妈妈身边的绪绪是害怕老鼠的,不过此刻的她,对老鼠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她印象中仓鼠可以作为某些机械装置的动力,老鼠比之仓鼠,应该是牺牲一些魅力值,而力量值远要高的存在。
她光着脚跳下床,悄悄从手边摸了一个草帽,猛然扑到墙角——那个东西“吱吱”一响,向右边移动,她当机立断,一个鲤鱼打挺,又扑到右边。来回数次,成功地蒙上满脸灰尘,并捕获一只大灰老鼠。
用草帽先把老鼠罩在下面,然后轻手轻脚地溜出房,溜到柴房去。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半天,获得装备:镰刀。在厨房里,她又获得了剪刀和筷子。
带着这几件新装备回房,经过师兄卧房的后窗时,警惕的耳朵听见里面突然一阵响动,她再次当机立断,向前卧倒,拿剪刀筷子的手撑在胸下,拿镰刀的手举起来,用手腕抱住后脑勺。
只响了这一声就安静了。但是绪绪半天没起来,保持着卧倒、抱头的姿势。
没看到她现在很帅气吗?不像爬雪山过草地的钢铁军人吗?不像趴在战道里三天三夜的狙击手吗?
没看到。不像。也不像。
好吧。她是因为磕着腿和手了,疼得一时爬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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