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大域国的将军府上，一众厨娘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外，只要听见一点动静，视线就会立即朝厨房里看一下。
而厨房里烟雾缭绕，充满了饭食的香气。但是，只有赫连黎一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那个人喜欢吃辣，再放些辣椒吧……”赫连黎手持饭勺，手上捏着些辣椒，喃喃自语着，眼中闪烁着笑意。
而外面，赫连黎的近身侍卫葛溪，刚刚做完任务从外面回来。他走到主子的书房，主子不在。
然后，他又去了主子的卧室，还不在。于是，继续去花园，依旧不见人影。终于，葛溪忍不住了，随手拉住一个小厮，问道：“将军人呢？在不在府上？”
小厮一看是葛侍卫，立刻便回到：“将军在厨房。”
葛溪感觉自己可能有些累，没太听清楚。于是，侧耳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小厮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扬高了声音说道：“将军在厨房。”
然后，葛溪的心灵，随着他的耳膜一起，震动了。将军在厨房？做饭？将军竟然在做饭！葛溪有些飘忽地转身，恍恍惚惚地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厨房外面，便看见门外为了一堆的人，都像壁虎一样，趴在门上朝里头看。
赫连黎是军营里出来的汉子，做事粗糙，对自家的下人，要求也不是很严格。而且，赫连黎对于自己的人，即为护短。
于是便造成了，这将军府上的人，虽然尊敬赫连黎，但是却不怕他。
葛溪皱眉，这不都是厨房里的厨子吗？怎么都在偷懒？
然后在他刚刚张嘴，想要呵斥那些厨子的时候，就听见了他们的的对话……
“将军又在做菜呢，我看见他手上都还几个水泡了。”
“怕什么啊，将军这又不是第一次做菜了。再说了，我们将军是谁啊，那点小伤，怎么会在乎呢。”
“是的啊，将军真厉害，这道菜只练了一个上午，就做成这样。我闻着，这味道还行。”
“不过，你们知道为什么将军每次生日都要下厨吗？”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问道。
“不知道啊。”众人纷纷摇头，有一位资历老的厨子说道：“我从将军府在的第一年就在这里了，将军每年都会在今日下厨，从无例外……”
“怎么可能，”群众中有一人笑着打断道，“我们将军，常年在外面打仗，这打仗一向都是不定时的。将军怎么可能每年今日都会有休息呢？”
那位资历老的厨子急了，辩解道：“我说的是真的，将军每年即使是在外打仗，都会挑了今日回来，风雨无阻。”
众人嗤笑，纷纷说不信。
但是葛溪却是信的，因为他自十年前起，就一直在赫连黎的身边。赫连黎每年的今日都会空出来，回府做菜，只是为了与一个人的约定。
但是，那个人，却从来没有前来赴约过。葛溪想，那个人也许以后，也不来赴约了吧。
“咳咳”他定了定神，走到那些叽叽喳喳地厨子们的身后，重重的咳了两声。
然后，淡淡的看着一竿厨子飞快地散开。葛溪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没听见里面有人回应。他想了想，直接推门而入。
“谁啊？”赫连黎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转头看去。眼睛眯起，很是艰难得透过浓厚的烟雾，看了半晌，这才看清来人。
“哦，葛溪你回来了啊。”赫连黎说着，又转过了头，继续忙活着手上的菜。
葛溪走到灶台边，看着赫连黎手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的是菜刀切下来的，又得水泡，应该是烫 出来的。葛溪问道：“你还在期待什么？”
赫连黎正在翻动着菜的手微微一顿，他眼眸微微低下，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很快，他的手上继续开始翻动着，淡淡地说：“事情般的怎么样了？”
葛溪知道他不想再说这个，于是也不再提了：“苏馥曦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但是苏涵卿身边只有一个苏格。那个苏格对苏涵卿忠心不二，不太好安排。”
赫连黎微微皱眉：“那也行，苏涵卿自小照顾苏馥曦，亦兄亦父。要是苏馥曦出了什么事，苏涵卿估计很不会好到哪里去。”
葛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缓缓地说：“你要是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想明白了么？”
赫连黎微微一笑，眼神冷冷地说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只想殿下在意的那些人都消失。”
葛溪还想再劝，但是看见赫连黎的眼神默默地不说了。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问道：“值得吗？”
赫连黎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葛溪。张了张嘴，刚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将军，宫中传召。”
赫连黎微微有些欢喜，快步地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反问道：“王上传我进宫？”
侍卫不知道赫连黎为何如此激动，只好愣愣地点头。然后，赫连黎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便跟着那个侍卫大步走了出去。
葛溪站在厨房里，看着赫连黎的背影，面露担心。
“王上。”赫连黎看了一眼坐上面部表情的大域王。
良久，赫连黎都没有听见大域王的回话。他的心缓缓地下沉，此时的他，已经可以确定，王上叫他进宫，绝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赫连黎抿了抿嘴，再次唤了一声：“王上。”
“哼。”大域王终于有了动静，她冷笑一声，气势冷凝，“原来你还知道，我还是大域的王啊。”
赫连黎有些疑惑地看了大域王一眼，看见她的脸色铁青，心中一跳问道：“可是臣做了什么事，让王上不开心了？”
话音刚落，一个重物袭来，赫连黎下意识地想躲避。最后，微微动了动身子，忍住了，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接着，这感觉头上一疼，一瞬间，赫连黎便感觉大脑有些昏花。他默默地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跪在那里，不再说话。
大域王沉重的威压，朝着赫连黎扑面而来。她冷声道：“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我早点死了才好，这样你才可以谋权篡位了。是不是？”
赫连黎听着上面之人咬牙切齿地声音，心中微微有些苦涩，缓缓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大域王走下座位，缓缓地绕着赫连黎走，“你以为你隐瞒地很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了人给武国太子送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人去江南了？ 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好糊弄，是吗！”
赫连黎听罢，心中微微一窒，僵硬地勾了勾唇角：“我其实……”
“你什么你？过出去给我跪着。”大域王说完，大步离去。
书房里，只余赫连黎一个人，他就这样静静地跪着，眼神渐渐地变得昏暗不明，就像是没有了灯火的夜空一般。
良久之后，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站了起来，走到殿外，跪了下来。
此时的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寒风凌冽。赫连黎脸上的血，很快就结上了冰。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昏暗了起来，赫连黎依旧在殿外跪着。路过的人，有宫女和侍卫，还有朝中大臣，见到他跪在那里，有同情地，有嘲讽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和他说话。
托头上伤口的福，赫连黎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色变成了好几个，身影开始有些摇摇晃晃。
微微缩了缩身子，曾经无数次在生死边缘上徘徊过的的赫连黎，突然觉得，他头上的这个伤口，好痛。
赫连黎的背后，大域王的御前总管李公公看了一眼赫连黎。然后转身走到进了一个宫殿，对着大域王轻声劝道：“殿下，这外面挺冷的。奴才看赫连将军的已经快受不住了，您看……”
大域王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奏折，神色淡淡。
这时，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李公公快步走了出去，轻声问道：“是谁啊？”
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他笑着说道：“这不是葛侍卫吗？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葛溪皱着眉说：“赫连将军在宫中吗？他今天中午进宫了，至今未归。今日是他的及冠礼， 我们将军府上的人，还在等他回去。”
李公公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就收敛了。他挂起开心的笑容，说道：“咱家自认是知道的，只是赫连将军，惹怒了陛下。要不，等咱家进去和陛下说说情？”
“好，有劳公公了。”葛溪温和地笑道。然后看着李公公的背影，低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知道？这宫里，圣上都不去在意，还有谁，会费神去记得赫连的生日？
李公公走进大殿，有些疑迟地站在那里。
大域王掀了掀眼皮，皱眉道：“刚刚是谁？”
“是将军府上的葛侍卫。”李公公回到。
大域王冷笑：“一个侍卫，如今将军府的也敢进宫大吵大闹了？真是能耐了。”
李公公微微一顿，疑迟地说：“王上，今日是赫连将军的及冠日。”
李公公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王上的声音。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想着今日王上是不打算放过赫连将军了。
于是，也就不再劝说，徒惹王上的厌烦了，只是静静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大域王的声音传来：“让他回去吧。和他说，看在今日是他及冠的份上，这次暂且放过他。”
李公公微微松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将大域王的话，转述给了葛溪，然后带着葛溪去找赫连黎了。
葛溪知道赫连此次进宫，怕没有什么好事。但是当他看见赫连黎摇摇晃晃地跪在那里的时候，再也忍不住。
顾不上什么礼仪，走了上去。结果，刚刚绕道赫连黎的前面，看见他额头上深深地伤口，和满脸干涸地鲜血时，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他笑着看了李公公一眼，说道：“李公公，帮我谢过王上。将军为守护大域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王上，当真是给了我们将军一个难忘的及冠礼。”
葛溪的话，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地。他死死地看着李公公，还想再说什么。就感觉手下的人动了动。
然后他听见赫连黎有些飘忽的声音传出：“……是葛溪来了吗？”
葛溪感觉自己的嗓子，微微有些痒痒地。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感觉手上的重量一重。
接着，葛溪听见赫连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你带我……回家吧。”
“好的，我们回去。”葛溪将赫连黎背起来，然后不再理会李公公，缓缓地走了。
路上，葛溪背着赫连黎缓缓地走着。然后，拐过一个弯，一阵冷风吹来，赫连黎似乎清醒了一些。
“葛溪，她不记得我的生日了……”赫连黎的声音，闷闷地。
“嗯，我知道。”
“我真的，好恨那个抢了她的关心的人。”
“嗯，我知道。”
“葛溪，派人去杀了他们吧。”
“……好。”
“你不劝我了？”赫连黎微微一笑，轻轻地说。
“不拦你。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葛溪的声音淡淡地，在这悠长的宫墙中缓缓散开。
“葛溪，……我疼。”葛溪觉得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在晕开。
湿湿的，热热的，灼心般地烫。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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