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盯梢的小师弟(八)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晨雾已经从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升起来了。
沈卿如忽然觉得自己在浓雾中穿行的身影可能点像福尔摩斯，事实上，他也的确正赶着要去解开一个谜团。
虽然系统没有明说，但沈卿如却有一种直觉，最后这5点善行值，跟那麻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个麻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要盯自己的梢？又为什么约了自己在城隍庙见面却不赴约？
关于这麻子的一切，对于沈卿如来说都是个谜。
终于，他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接下来……向右转。”沈卿如喃喃道。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心里有了种很特殊的感觉，就仿佛诗人觅得一句佳句前的那种感觉一样。
不过，等转过去，他就愣住了。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扇很熟悉的门户，这半个月他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他只不过换了平时条不常走回家？
系统神神秘秘的难道就是让他回家？
沈卿如摇了摇头，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不管怎么说，他这段时间的确是累坏了，迫切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至于别的，那就等睡醒再说了。
沈卿如本以为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止他回家睡觉。可是，当他真的把门推开时候，却又退了出来。
他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不小心闯进了别人家里。可仔细看了看，这又确实是他家。
按道理来讲，沈卿如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朋友，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家伙也刚刚被他送回了家，所以不可能有人会来做客。他出门前锁好了门，也不可能会有人误闯进来。
可是他刚刚分明在院子里看到了一条人影……
难道又有人来寻仇？沈卿如心道。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的时候，门忽然又开了，这次是从里面打开的。
沈卿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谁？”他问道，定睛细瞧，却发现这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熟悉。
不光衣服熟悉，就连他身上那冷冷的气质也有些熟悉。
“麻子？！”他忽然拍手叫道。
不，不对。
这家伙脸上没有麻子。非但没有麻子，还长得十分帅气……
“东宇宸。”沈卿如张了张嘴，吐出这个名字。
他本以为自己胸口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可当他看到这个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伤口又痛了起来，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东宇宸见眼前这人忽然变了脸色，身体也摇摇欲坠，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
“沈师兄，别来无恙。”他垂着眼睛，苦涩道。
如果时间回到一年前，他绝不会这么傻站在这里。如果时间回到一月前，他的嘴里也不会说出这么生疏的问候。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逼入绝境，后来又将其一剑穿心，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呢？
“系统，我忽然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爱说阿弥陀佛了。”沈卿如在脑海中默默对系统说道，“看他那纠结的样子，我也想说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您怎么知道他在纠结？”系统问。
确实，东宇宸虽然心里思绪万千，但表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依然冷着一张脸。
沈卿如微微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就是知道他在纠结。大概是原身留下的感情吧……说不定他们俩有一腿？”
“阿弥陀佛。”系统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沈卿如定了定心神，走过去像个老朋友似的拍了拍东宇宸的肩膀，笑道：“既然都来了，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到屋里去坐啊。”
东宇宸有些发愣。
他想到过沈卿如会恨他、怨他，甚至是杀了他。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对他笑，就好像之前的一切统统都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这是他一直默默期待的，但真的梦想成真了，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反而有些隐隐的失落。
“怎么还不进来？难不成想先打一架？”沈卿如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为了赴你的约，我整整一夜没合眼，困得很。你可不能欺人太甚。”
东宇宸闻言，乖乖进了屋子。
他本不是这么听话的人，但一个人在面对自己对不起的人的时候，底气总不是那么足。即使进了屋子，他也没有找个地方大摇大摆地坐下，而是站在门侧，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
沈卿如看他这样子，一下笑出声来，道：“你怕什么？你有剑，我空手。你身强体健，我重伤初愈。要真的打起来，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很多人都以为能赢过你。”东宇宸道，“但他们后来都输了。”
“可你不一样。”沈卿如看着他，幽幽道，“我已经在你手里死过一次了。”
他说得是实话，但东宇宸听了却简直想夺门而出。隔了半晌，他才尴尬地抿了抿嘴，道：“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所以你又来了，打算再杀我一次？”沈卿如追问。
他当然知道东宇宸不是来杀他的，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激对方说真话。
果不其然，东宇宸上套了。
“我这次不是来杀你的。”他道，“上次也不是。”
“可那些特地来杀我的人铩羽而归，你却成功了。”沈卿如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东宇宸的心脏骤然一紧。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沈卿如的信任，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那怎样你才能信我？”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说真话，也可以说假话，甚至可以拒绝回答。”沈卿如顿了顿，又说道，“总之，你随意就好。”
“我会尽量说真话的。”东宇宸点了点头，说道。
他知道自己若是想博得美人欢心，此时就应该斩钉截铁地对天发誓，说自己所言句句属实。然而他不敢，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摸透过自己这个师兄是个什么性子。有时候随和到你要杀他，他都不皱一下眉头；有时候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跟人大打出手。
他怕沈卿如问他那些仇家的下落，然后去灭门。
可他更不想骗沈卿如。
所以他只能保证自己尽量说真话。
“我喜欢你这严谨的态度，是个能成大事的。”沈卿如笑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扮成麻子来盯我的梢？”
“你说的，盯梢这种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干，要偷偷摸摸的。”东宇宸道。
“这话是没错，可你不觉得麻子会让你更显眼吗？”沈卿如扶额道，“好几次我都差点跟丢了你，可以看到那张□□子脸……那张脸实在是太好认了。”
“这也是你说的，与其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家伙，不如伪装成一个有特点的人。这叫反其道而行。越是有特点的人，人们在反侦察的时候往往越会忽视他。”东宇宸一本正经道。
“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真清楚啊……”沈卿如喃喃道。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东宇宸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在实际操作上，他差的明显不是一星半点。
“你不适合盯梢，以后不要做这些事情了。”沈卿如道，“像你这样的少侠就适合正面战场。”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沈卿如脸上，把他的眼角眉梢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东宇宸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一阵恍惚，仿佛时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这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盯梢交给我，你负责接应。好弟弟，哥哥的性命可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掉链子！”
现在回想起来，沈卿如当时肯定说什么也没料到，自己的性命真的有一天终结在了这个他百般疼爱信任的小师弟手里。
“好，下一个问题。”就在东宇宸还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沈卿如已经开始了下一轮提问，“欣欣，就是那个卖莲蓬的小丫头，是不是你绑到城隍庙去的？”
“是。”东宇宸答道。
“你怕我不肯去城隍庙赴约，所以绑了她？”沈卿如道，“你难道就没想过想我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会见死不救？”
“你不会的。”东宇宸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笑了一下，“你不是那样的人。”
冰山属性的人有一点好，因为经常板着脸，所以偶然笑一下，就会觉得特别好看。
至少，沈卿如是被这个笑容给迷住了。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沈卿如又问。
他本以为东宇宸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让他开心一下，没想到这木头竟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呢？”沈卿如不死心地追问。
说来也奇怪，虽然他向来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但就是想知道东宇宸是怎么想的。如果对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连死都不会瞑目。
“我觉得你挺好的。”东宇宸道。
说完，他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想说“最起码你是我喜欢的样子”。
可他都已经杀过对方一次了，又有什么资格说喜不喜欢的？
如果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下的去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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