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行百鬼
七皇子突得脸色一变,说道:“今晚父皇办寿呈,想看些新奇的玩意,你过去给他表演一番吧。”
紫衣忙喜得连连点头。正想着去看看今晚的接龙神归位是怎样的场景呢。
只见对面的蓝离鬼猛摇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记住了,别迟到。”七皇子说下这么一句,仰头将杯中酒喝尽,便转身走了。
紫衣分明看得他眉头紧皱,象是藏有心事。
那蓝离鬼忙开口道:“今天晚上不许去,换龙神是大事,你去了只怕是要胡闹。”
“人家七皇子叫我去的,我不过就是表演些戏法,碍不是你什么事!”
蓝离鬼只好将话吞回肚子,一脸郁闷地看着紫衣。
待到晌午进分,便从皇城午门进到宫里去。
走到正殿时,只见里头已摆了上百桌的宴席。
穿着宫服的娘娘妃子们团坐在一起,文武百官们又在一起,宫女们侍候着主子们,一时间的欢声笑语,全然看不出来有噩耗会降临。
突地间手腕被人抓住,被拖着往前走。
又是那七皇子,招呼都不打一声,抓了人就往前拖。
只见他又一张嘻皮笑脸:“来,到这边来坐。”
紫衣跟着他往前走,在那一桌皇子公主当中坐下,恰巧那上官蘅兰也坐在了这坐,身边坐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女子。那女子庸容华贵,长得亦是美艳动人,眼神竟似会摄人心魄。眉毛描得细细地,只在眉头处染着黛色,后面的眉尾却淡了痕迹,像是没长出来一样,长得虽是绝美,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但见上官蘅兰靠在那中年女子身边,轻声说了句:“娘!”
边看了眼紫衣,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华服女子便向她看来,嘴角含着一丝笑,眼中平淡至极。
不愧是两母子,都一样的假惺惺。
紫衣也望着她笑,算是礼貌的问候。
放眼看着正殿里,虽说是妃子皇子公主一堆,照理说,每个皇家成员的身边都会有一个护佑着的仙灵,此时,只剩下这些凡人肉体,没有半个仙灵守护在侧身。
紫衣感到奇怪,只听一个官音拉长了在叫道:“皇上驾到!”
一殿的人忙跪了下去请安,紫衣也装模作样低下了身子。却悄悄抬眼看去。不看则已,一看,真是吓了一跳。
只见那皇帝的身边至少围了几十个仙灵,个个都大敌面临的表情。那皇帝身侧的老龙神像是倦怠至极,脸上露出委糜的神色来,被那只小蛟人扶着行走。那小蛟人恰巧看到了紫衣,一张脸顿时垮下来,嘴着嘟着,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紫衣来不及管那小蛟人,只看向那皇帝。
见他容光焕发,一脸的春光得意模样。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皇帝在正中的地方坐下来,侧旁便是紫衣那桌。
于是,一个个好戏上场,大家看得也颇有乐趣。
天色渐渐暗下,紫衣看了看天上的星宿,差不多也到了时辰。
那些仙灵们越发紧张,围着皇帝成一个圈,不停地看着四周,一副警惕模样。
“紫衣,该你上场了!”七皇子拍拍紫衣的肩,咧着嘴笑到。
“我?!”紫衣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
“对,不然叫你来白吃白喝啊?”七皇子一拍紫衣的脑袋,叫到:“赶紧上去。”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场。
不过就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戊时,尽量快一些就好了。
刚上得场,一阵阴风就刮了过来,天气就骤然下降,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看蓝离鬼驾着阴马带着两支队伍从空中降落下来,子魂拿着索魂鞭靠前站立,子伏拿着摄魂笛在唇边吹响,发出呜咽的声音。
“什么声音?”老皇帝叫道,一边紧张地望向周围。
周围的人,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七皇子这个冒失鬼上前叫道:“父皇,这是儿臣为你专门请来的幻朮大师,请父皇观赏。”
“幻朮!”老皇帝眼睛一亮,看向台去。
紫衣便行了个礼,硬着皮笑道:“民女苏紫衣,为皇上表演一出火幻朮。”
说着,手一扬起,两手凭空就出现了两团火焰。
老皇帝惊了一跳,兴致勃勃地看着。
却不知身边的仙灵和阴兵早就打成了一团。
子伏的摄魂笛一直不停地吹着,那皇帝身上的魂灵也飘飘欲起,老龙神不由地向着子伏飘去,被身后的一堆仙灵死拉住衣袍。老皇帝只觉得头昏眼花,看到新奇的幻朮,却硬撑着看下去。一时间,子伏也无可奈何,这老皇帝也算是魂念强大的了。
子魂手里的索魂鞭一次次地抛了过去,却被仙灵们一个个奋身扑去,当作了替死鬼,抛向远去。
索魂鞭再次向老龙神抛去,一旁的小蛟人一惊,忙扑在老龙神面前,替它挡了下来,闭目待死,害怕地直哆嗦。
紫衣一惊,忙将手里的两团三味紫火抛过去,将索魂鞭横打飞去,小蛟人脱得身来,早就吓得昏死过去。
宫中众人只看见紫衣手一扬,那两团火焰便扑向老皇帝,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但那火焰又转头回去,都放下心里,直叹,惊险,惊险。
老皇帝更是欢喜,拍着掌叫好,好。一副神经奕奕的样子。
蓝离鬼懊恼地看向紫衣,后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大不了以后再请你喝多几坛酒。
蓝离鬼抬头看了下夜空,戊时时分,不能再等。
若过了此时收不了魂,只能再等十二个年份,也许,天下的命格都会因此而变动。
正想着,一个官吏模样的人递了个锦盒上来,说到:“皇上,此时该用丹药了。”
皇帝收回目光,打开锦盒,盒中是一粒闪着金光的丹药。
那侧旁的仙灵都叫唤道:“不要吃,不要吃。”老龙神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将金丹放入口中,一口水刚吞下,那盛着水的碗便跌落摔了个粉碎。
手无力地耷拉下来,整颗脑袋也歪了,气息全无,七窍流血。
一时间,惊叫连起。
几个皇子围了上去,个个唤着那皇帝。
匆匆有太医赶来,几个宫人抬着龙体进了寝宫,朱色的门一关,百名文武大官司在门外翘首等待。
那些仙灵们也都静下来,站在一旁,默不说话。
老龙神的眼睛也黯淡了。
蓝离鬼下了马,叫唤了一声,只见从阴兵里让出来一条道,四只白阴马驾着辆金色宝撵出来。
“请老龙神归位。”蓝离鬼恭敬说到。
老龙神叹了口气,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一堆仙灵,突地伸手摸了摸小蛟人的头,便往金撵上一座,白马飞扬起蹄,奔往夜空中,蓝离鬼跟在后面,低声说了句:“小狐狸,后会有期。”
“蓝离鬼,要记得多来人间,我请你喝酒。”紫衣微笑着说。
“不悔和不归找到你了吗?”蓝离鬼说到:“到时候,咱们四个一起喝一回。”
说完,便骑马远远地追了上去。
此时,身后传出来一声悲怆的哭声。
殿上,众官们感应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统统都跪了下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紫衣只念念道:“什么,不悔和不归来找我了?”
抬头望向天,紫微星黯淡下去,突的,又冒出一线细小的光。
老龙神归位已有半月有余,民间却仍无半点消息。
那日在宫中赴宴的人,没有一人能出得宫来。当然,除了苏紫衣。
掐了个隐身诀飘然离去,在半空中回头望一眼,见人群中,七皇子惨青的张脸,眼中尽是阴冷一片。那小蛟人靠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看到半空中的紫衣,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眼泪也哗哗掉下来。
紫衣对它摆摆手,转身离开。
朱楼书寓的生意照样红火,只是紫衣已不经常在那里待着了,而是出了门,几乎走遍了整个汴州,把老鼠天师也找出来,发动整个城的小妖们,一起去找,也未找到青不悔和青不归的影子。
‘不悔和不归到底会是在哪里呢?“紫衣找得头疼,倒在乡床上痛苦□□。
“不然,直接回青丘问问青爷爷吧。”这样想到,便想从窗口直接御风飞行而去。
恰好看到窗下,一个穿了红袍的人进了朱楼红寓。
不一会,门便敲开了。
一张冰冷的脸,红色绣金袍子,正是七皇子。
大步跨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紫衣看去,楚云天正温和地对着她笑,眸子如一湾深水,波澜平和。
而后面,却是个穿着蓝色罗裙的女子。一进了门,便径直往旧上坐下,一脸冷傲地看着这房间,哼声道:“这么小的屋子真不知你怎么住得下?”
正是上官蘅兰。
苏紫衣心中甚是不爽,不知七皇子怎么会带了她来。
“朱楼书寓自然比不了上官府。”苏紫衣轻笑一声道:“上官小姐来这里是屈尊了。”
“要走你就赶紧走吧。”苏紫衣心里说到。只见上官蘅兰傲娇地扭过头,哼了一声。
七皇子在椅子上坐定,楚云天坐在他旁边。
叫来了两壶碧螺春,四人坐在桌前相对无声。
衣角被拉了一下,紫衣看过去,见是那小蛟人,却不是从前模样了,稍地长大了一点,身上的光彩也照得绚烂,前额居然长了两只龙角出来。
“你怎么了?”紫衣惊地脱口问出。
只是问那小蛟人,七皇子却当作是问自己。
抿了一口茶,皱着眉头说:“如今宫里一阵大乱,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一任谁来做皇帝。”
紫衣轻声笑了一下。
在坐的几个都看向着她。
“紫衣姑娘有什么见解吗?”楚云天开口说到,声音温和动人。
紫衣蓦地脸红心跳,但故作平静,拍拍桌子豪气地说:“我看,七皇子是铁定的皇位继承人。我赌你,一定会做皇帝。”
“真的?”七皇子眼睛一亮,但又瞬间黯淡下来:“如今宫里可以争夺帝位的皇子不少,我又有什么本事去跟他们争?”
紫衣心中暗笑,就凭小蛟人便可以了。你看小蛟人头上都长出龙角来了,除是他,还能是谁。
喝了两盅茶,七皇子脸色也放睛了,那笑容也绽放开来,看样子,心情欢快不少。
倒是上官蘅兰一直绷了个脸坐在那里。
“表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上官蘅兰见坐着没意思,便闹着要回去。
七皇子看了看天色,也站了身起来,与楚云天一起,走出了朱楼书寓。
上官蘅兰走在最后,还不忘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得意,仰着头走了。
苏紫衣看着楚云天远走的身影,突地心里落得空空的,像是被他带走了什么,心情竟变得失落起来。
送走了那三人,回了房里,只见桌上放了个玉石块。
以为是七皇子落下的,刚拿起来在手上,便突地发出一阵光彩。
光彩中,竟看到叶琳琅的脸。
“大叔!”紫衣惊喜叫到。
“紫衣,今夜子时前,把胡姬楼书房中的五彩玉石偷回来!”叶琳琅笑着说着,脸庞便慢慢消失,光彩熄灭,手上空无一物。
胡姬楼?
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汴州有个胡姬楼。
忙跺跺脚,老鼠师带着个高帽从地面钻了出来。
“老鼠,帮我查查汴州是不是有一处叫胡姬楼的地方?”
老鼠天师瞥了她一眼,哼声道:“胡姬楼?这汴州的胡人加起来也就一百来人,统统在朱雀门外二十里路的胡府,想来就是那里了。”
“可那是朝庭为了限制胡人数量而建的府宅,该不会是?”紫衣疑惑了一下。
“是哪里?”老鼠天师也好奇。
“好了,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紫衣挥挥手,赶走了老鼠天师,后者一脸郁闷表情钻进了地里。
出了门,向右拐不到二百米,便在一座披红挂绿的楼前停了下来。
门前人来人往,生意一点也不比朱楼书寓差。
这正是朱楼书寓的死对头----雅香坊。
雅香坊生意的方式比较特别,因为,坊里的女妓们没有一个是纯中原的女子,要不便是胡人,波斯人,车迟人,再不然也是与外族通婚后生下的混血女子。
来此地的男子们也就图个异国风情。
此时,门外十来个身着异服的女子在舞蹈着,跳的正是那著名的胡旋舞。
裙角飞扬,身如旋风,手持花鼓拍动,鼓声剧烈,身子也旋转的剧烈。
引得一群年轻男子在门口观望着,紫衣也钻了进去,看着那几个女子眼角眉梢都是媚态嫣然,舞姿动作间尽是挑调暗示,一曲完毕,不少男子都跟了进去雅香坊。
紫衣夹在人流里,想偷偷地跟进去,不料龟公眼尖,一把揪了出来,口中仍道:“女客不能入,雅香坊不收女客。”
只好悻悻地往回走,在不了等到天黑再来便是了。
抬头看了看天,蓦地看见一个胡人女子看着她,身着胡服,金色丝发盘着倭髻,头钗玉不,眼眸深蓝,肤色白晰,阳光照射下可看得清细微血管,眼中露出一丝慌张,但快速地压了下去,强浮出一丝笑意。
紫衣回之以微笑,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若是青不悔与青不归在此处,早就离得远远了。虽然紫衣好欺负,但总是会暴发的,而暴发的前兆,便是这一双笑着弯月的眼睛。
看来,今晚会有趣呢!
“葡萄美酒夜光杯
夜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此时的雅香坊正是如此。
揭开房顶上的琉璃瓦,向下看去。
此时大厅里一片靡声交织,衣鬓交错,梨花榻上放着光洁透明的夜光杯,杯中盛着鲜□□滴的葡萄美酒。厅中央是舞女们穿着罗纱挥舞着轻丝飘带,有人在欢笑,有人已醉倒。
夜已入亥时。
紫衣夜行,跃在房顶的琉璃瓦上,找到后院的书房位置,轻轻飘起,便落在书房房顶。
揭开瓦,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但黑暗中发出了一丝光亮
一丝微小的光。
但凡见过宝贝的人都知道,普通的宝贝会发出剧烈的光芒,而真正的极品宝贝只会在出土的一剎那发出震撼天地的宝光,之后,不是通体暗泽,便是发出一丝细小的光,这光虽是细小,却发出特有的柔和光润宝气,诱惑至极。
“真美!”紫衣不禁出声地赞叹了。
那是一块五彩的玉石,巴掌大小,被搁置在书房正中,一幅观音画象前面。用了装门的搁架,小心地供奉起来。
“啊,真美!”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紫衣不禁吓了一跳,忙看过去,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趴在瓦上,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那人也抬起头来,倒八字眉,三角眼,头上带了个高帽子。
‘是你,臭老鼠。’紫衣一看来人,便认出,又是那老鼠天师。
“嘿嘿。”老鼠天师厚着脸皮笑道:“我想来想去,汴州第二个有胡人的地方就是这里,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走,一起下去看看吧!’
紫衣说到,从房顶处的小洞中落下到房中来。
老鼠天师又厚着脸皮跟了下来。
这是一间雅致的小书房。
那五彩玉石发出诱惑的光芒。紫衣走上前去,伸出手指,便想拿取。
“喂,你不要小命了吗?”老鼠天师忙拍掉她的手。
“怎么了?”紫衣疑惑道:“这东西很厉害吗?”
老鼠天师立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五彩玉石!”
“错,原名不是五彩玉石,是月影石。”
“月影石?”
“是的,被死皇帝得了一块,就更名叫五彩玉石了。”
老鼠天师说着,脸上尽是得意神色。
“死皇帝有一日在后花园赏月,恰巧邻国送来一批贡品,其中就有一小块月影石。死皇帝挑了一块握在手中细细把玩,突然间,天上出现一道彩虹,那虹桥直直地连着月宫,从月宫里走下来一位仙子,手里托着玉液琼浆,并献舞一曲,走之前说出,自己只是月宫里的一个侍女,如果得到五彩月影石,便可将月宫中的仙子唤下来的献舞。”
“至此以后,死皇帝便下令周边小国进贡这种玉石,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老鼠天师两眼放光地看着那玉石,但却未伸手去取,叹声说到:“传说五彩玉石只能在月光的照射下拿取,若非如此,只怕不知道要唤出些什么东西来!”
此时,天中挂着一轮明月,但却挂在西梢,照不进这书房里来。
紫衣看了看四周,眼睛一转,便笑道:“老鼠,你来!”
老鼠天师依言走去,紫衣塞了一物放进他手里。是一枚古铜镜。
“你走在那里,用铜镜汲取月色,再射向玉石,看看有什么反应?”
老鼠天师手持着铜镜,伸出窗外,照射好月亮,再微微一转,那束光华便照射在了五彩玉石上了。
顿时,那玉石发出轻轻地震动,有细小的乐声响起。
紫衣心中一喜,忙得将手伸出去取。
手碰到玉石的一剎那,一阵寒意直袭心头。
瞬时间,天寒地冻,这种感觉,很熟悉。就象以前,经常去到地底幽冥找蓝离鬼,经过阿鼻地狱,蓝离鬼忙赶着她走,快走,这里你受不了。
阿鼻地狱是关押千年妖怪触犯天条的地方,所发出的煞气就连蓝离鬼也不敢多待。
而这里,煞气的感觉更加强烈,更加寒冷,甚至绝望。
她一瞬间动弹不了,玉石蓦地不再动弹,乐声停止,反而响起了尖锐地令人恐怖的声响。
犹如地狱里传来的凄惨叫声。
犹如饿鬼吞人时发出的咯吱声。
犹如指甲摩擦棺材板的声音。
老鼠天师也惊呆了,看着那块五彩玉石,剎时间,便成了一具黑金色的骷髅。
“这…这是怎么了?”老鼠天师说话也不禁颤抖了。
“快把我拖出这个鬼地方去!”紫衣在心里如此说到。但无论如何,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楼灰色的细烟从金色骷髅头的眼睛里飘了出来,落在地上,是一只身着白色褴褛布衣的无常鬼,头顶着三角白色帽,前额处两只鬼角,额上有一只血红的眼睛,脸色惨白,一块鲜红的舌头拖得老长,直拉在了地上。
接着,又一缕细烟,是一只倒吊鬼。
一只饿死鬼
一只婴鬼。
一只无头鬼
一缕缕的细烟不断地飘了出来,那些鬼站了一屋子。
阴阴森森地,凄凄惨惨地,诡异的笑声响起。
紫衣在见到无常鬼时,便不由地一惊,是这些,在上官府中见到的那些修罗鬼,鬼角,额上的第三只眼,舌头伸得老长,正是修罗鬼。
一只老鬼摇摆着身子,扑了上来,空洞的双眼,喉咙里发出的咕咽声
“我好久没喝血,没吃肉了。”
“喝血,吃肉!”
“喝血,吃肉!”
群鬼张牙舞爪地扑上前来,紫衣动弹不得,只得看向老鼠天师。
哪想老鼠天师早就不见的影子。
一只巨掌扑上来,抓住紫衣的脖子,无法呼吸,猩臭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无法动弹,无法施掌法朮,甚至连地循逃命都不行。
紫衣闭上了眼睛,听得那群鬼在耳边尖锐地笑着,声音渐渐地变小了,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猛然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她静静地看见了自己。
那只青面獠牙鬼,手里提了只紫色的小狐狸。
而她,站在青面獠牙鬼的前面,冷冷地看着她。
一扬手,光华俱现。紫色光刀大放异彩,所及之处,青面獠鬼已成了两片。
“你不是很厉害吗?”紫衣冷笑,:“来吧,你杀地死我吗?”
“想吃我的肉?想喝我的血?”
“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群鬼来不及尖叫,一片片的光刀便袭至面前。
紫衣只觉得内丹里涌现出惊人的元力,不断地喷发出来,只需轻轻一挥手,这些恶鬼便统统得死。
而后面的恶鬼们仍蹒跚着扑上前来。
“不知死活的修罗鬼。”紫衣冷哼声道。
紫光刀立即分成七股光影,分向身旁的七鬼腹中,光影没入,立即炸开,顿时间,挫骨扬灰。
一群鬼便远远地站在旁边,目中有惧意,哆嗦问到:“你是什么妖怪?怎么这么厉害?”
“妖怪?”紫衣冷哼一声:“睁大你们的眼看清楚,本姑娘是天狐。”
“原来是只天狐!”后面传来一个娇嗲的声音。
紫衣回过头,见到一双蓝眸子,金色长发盘成了倭髻。
“是你?”
“没错,是我!”
那女子含笑,一双媚眼笑得倾城。正是雅香坊那名胡人女子。
“认得我们扶桑鬼国的修罗鬼,你也不简单。”那女子笑道:“不知,你要这月影石来做什么呢?”
“这个你管不着!”
“哦,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走吧!”
女子香扇摇动着,扇面上画着一条黑龙,猛然间夺扇而出,呼哮着扑向前来。
黑光一闪,紫衣只觉得劲风袭来,刮得人脸颊生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依稀听到女子冷哼的声音,说到:“苏辛夷,你的女儿纵然是天狐,也敌不过我的黑焰龙神吧。”
记不清睡了多久,象是做了个长久的梦。
梦里有腥风雪雨,亦有温柔的声音。
众鬼狂舞着,鬼群里走出来个黑色的人影,修长的身高,看不清脸孔,身上的气味却很熟悉,轻轻地抱起她,将她救出恶鬼群里。
那些恶鬼,见了他,远远地散开来,仿佛很恐惧,而她,只觉得很安全,很温馨。
“乖,好好睡吧。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你是谁?”
他只是笑,眼睛如黑夜里的星星,眼角下方有一烂小小的痣。
“我会记得你的!”
“好!”
那声音深沉,却充满了磁性。温柔地轻抚着她的长发,胸膛宽厚,象安全的港湾,真想在他的怀里一直待着,直到永远,永远。
眼前突得变得赤热,睁开眼,入目来的是阳光的颜色,金光灿烂,闪得人眼睛生疼。
紫衣忙地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片辽阔原野。身侧是一条河流。河流旁蹲了个穿黑衣的人。
是他吗?梦里的那个人?
黑衣人猛地回过头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喜道:“你醒了啊!”
紫衣一见那人就泄了气,哀声叹道,又躺回到地上去了。
“臭老鼠,你不是走了吗?”
正是老鼠天师。
他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本来是走了的,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够义气。然后我就回去找你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男人。”紫衣忙抓着老鼠天师问到。
“这个没有啊!”老鼠天师被摇得头晕,忙讲道:“我回去的时候那群鬼都不见了,你就躺在那里,五彩玉石还在你手里抓着,我以为你死了呢!”
“那玉石呢?”
“我帮你收着呢!”老鼠天师老不情愿地换出玉石来,还给紫衣。
后者拿到玉石后,对着阳光一照,只见里头流光溢彩,一团团的云雾包裹着,象极了天空中黄昏时的云彩,又象是夜空中的星辰,美得不可思议。
“真象是另一个世界。”老鼠天师不由地发出惊叹。
“难道是修罗鬼国?”
真的是修罗鬼国吗?那么美丽的地方,会是群鬼乱舞的国度吗?
揣着五彩玉石,心情颇为失落地往回走。
汴州有四个城门,朱雀门,青龙门,白虎门,玄武门。
分别是依靠四方神而起名的。
此处是朱雀门外的荒野之地,往西方位走上二十里路,才隐隐看到了朱红色的城墙,飞檐处有铜铃被风轻摇着,发出阵阵悦耳声响。
掐了隐身决,从士兵眼皮底下走进了城门。
城中已是黄昏,天边有丝丝云彩挂在当空。
人来人往,还是很热闹。
朱楼书寓是在玄武门的方向,也就是说,要走到朱楼书寓,必须要横贯走完这坐汴州城。
纵是热闹,紫衣也没有心思去看四处摆摊的小物什了,而是耷拉个头,脑子里想的都是那黑衣人的眼睛与气息。
不知怎地,却走进了一堆人群里。
闹闹哄哄,紫衣不禁抬起头来看。
只见场地中央,站了个瘦高的男子,四十来岁,长得猥琐至极,眉毛却浓密,在鼻梁中间横成了一条线,相朮学上讲,眉毛过桥,此人必奸。
再看看那男子,穿了身蓝色道袍,头上戴着只短脚软巾帽,正中处画了个八卦图样,手里也拿了一柄剑,一柄桃木制成的剑。
紫衣蓦地一惊,看向那剑。
那道士虽说长得猥琐奸诈小人样,但却丝毫不惹眼。
真正惹眼的,是这桃木剑。
凡人看来,也不过是柄普通的剑而已,而妖鬼精怪若是看到这剑,只怕立马就逃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那剑身上有一条细细的渠沟,上处却散发出一股煞气,这种气息,是妖鬼们临死时发出的急气,冲天而起,气息大的不可思议,看来,这剑,斩了不下千条妖命。
道士身侧还站着两名童子。
一男童,一女童。
男童身着青色小褂,女童通体红衣。
只听那道士吆喝道:“贫道清虚道人,从江西龙虎山而来,师从太山道人,路过汴州,筹一点盘缠,为大家表演一场幻朮。”
看来,紫衣当日在花魁赛上的幻朮一露手,这汴州城内便真地掀起了一阵幻朮热。
那道士猛地将桃木剑指向空中,另一手在胸前掐了个诀,食指竖在胸前,口中念叨不停,又眼合上,猛地又睁开,将桃木剑狠狠地插入进童子胸口。
童子大叫一声,直直地倒在地上,哆嗦不停,小女童亦吓得满目惧色,眼中流出泪来。
人群里顿时炸锅了。
“杀人了,这臭道士杀人了。”
“赶紧去报官!”
“抓了这臭道士。”
那清虚道人忙地说到:“众位莫急,这只是幻朮,幻相都是假的。各位请看,这地上的是什么?”
众人都往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慢行爬走的,竟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和一只黄狗而已。
此时黄狗叼了个瓷碗,往众人面前走去,白猫亦是如此,往另一方向走去。
众人都叫好,铜钱纷纷如雨而下。
道人眼中皆是得意之色。
那白猫走到紫衣面前来,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一颗泪便滑下来,呜咽着发出了一丝哭泣,将瓷碗放在地上,头轻轻地拱着她。
“这小白猫怎么了?”紫衣蹲下身来,轻抚它的背梁。触及它的身体时,却感觉熟悉至极,又说不上来。
黄狗听见白猫的哭泣,亦跑过来,围着紫衣不断叫唤。
清虚道人见状,忙地提剑上来,堆笑说到:“姑娘莫怕,这两只畜牲还欠管教,贫道这就赶走它们。”
说着,桃木剑一挥,白猫与黄狗露出害怕的神情,颤抖着退后了,眼睛仍是望着紫衣,神色尽是哀伤。
紫衣莫名也觉得伤感。
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见不到黑衣人,所以才会失落吧。
于是站起身,离开了人群,往着朱楼书寓的方向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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