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则安之
几人各怀心事，分着吃了窝窝，沈梨才觉得冰冷的身子有了几分暖意，杨氏眼神黯淡，亲自提了篮子谢过吴婶子不提，一家人睡在炕上，都心事重重。
小刘氏和沈清兰以及沈清兰的孩子住在隔壁的小间里，杨氏和沈文怀带着三个孩子睡在大炕上，沈梨一个人睡惯了，一时有这么多人躺在身边，也是有些不习惯，再者今日又气的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杨氏见了，还以为她头又痛了，轻轻拍着催她入睡。
沈梨心中一暖，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隐约间却觉得自己站在了一处空地上，一本古朴的书方方正正的躺在脚下，做梦么，可是看起来又如此真实，沈梨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哎，竟然不痛，她怔了怔，却觉得十分诡异，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沈清梨小小的身子，思考了一会还是将书拿在了手里，翻开。
什么嘛，啥也没有。
沈梨苦笑一声，原本以为书上会有致富的法子，原来还是自己想到了穿越女的那一套法子，妄想着不劳而获呢。
她清清楚楚的扫视着四周，没有半点做梦的迷茫，随手把书揣在怀里，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打量起来，唔，没有良田，没有清泉，就是块普普通通的土地，幸亏只是一场梦，要不然比起那些受上天眷顾的女主，自己还不得气个半死。
她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第二天，她是被饿醒的，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发现外面的天色还是黑黢黢的，爹和娘已经不知去哪里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胸前，却突然面色微变。
果然是那本书，她大喜，借着黯淡的月光将书翻开，还是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无。
她暗恼一声，想着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酿酒，玻璃，养鱼，卖药？
好像自己除了实际操作能力强一些，什么生存技能也没有。正在感叹穿越不易时，却突然发现古朴的书泛起金色的光芒来，吓得她赶紧把书藏在了被子里。
再次翻开时，就见着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竟然全是古文。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发觉上面写的是酿酒，制作玻璃，养鱼和药材分辨的法子。
沈梨几乎大喜，抱着书乐呵呵的不愿撒手，老天爷，你还真是对我好那。可是狂喜半刻后又冷静下来，自己不识古文，再者说，这些只是法子，实践起来还有些困难，自己的爹娘愿不愿意还是一回事那。
稍稍冷静下来，学习古文，是她目前要做的最主要的事。
眯着眼睛把书贴身放好，舒舒服服的展了个懒腰，就见沈清杏嘟囔着说了一句：“小妹醒啦？”
沈梨眯着眼睛，心情大好，眼睛里便亮晶晶的道：“二姐，咋们今日掏鸟蛋去，给大姐补身子。”
沈清杏听见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大冬天的，哪里有鸟蛋那。”
沈梨吐了吐舌头，可不是高兴傻了吗。
这时炕尾的沈青竹也醒了，想了想应了两姐妹：“咱们去找找野鸡蛋？”
沈梨摇了摇头，村里的孩子最爱捡这个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分，再说山后面再往上走就是一片密林，危险着呢。
几个孩子的眸子就有些黯淡。
沈梨转了转眼睛，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喝骂声，张氏的嗓门像破锣鼓似的穿透门板，让几个孩子都苦了脸色。
“她三婶，你家多了两口人吃饭，几个孩子还睡着？人多了，用柴也多了，哪里够烧的？”
沈梨面色一冷，几个孩子看了看天色，还过一个时辰才天亮那，大冬天的，地里没活，这不是诚心拿捏他们吗？
沈梨睡不住，闷声闷气的起床穿衣服，沈清杏鼓着腮帮子也起身，帮着她穿，五郎也动了起来。
沈梨穿好鞋，出门就见着张氏又锁了门去睡回笼觉，杨氏讪讪的立在院子里拌猪食，见着他们几个出来，回头竟又看到沈清兰红着眼睛立在门口，当下一惊：“快都回去睡着，吹了风再落下病。”
沈梨今天第一次看到这个姐姐，她面容很像杨氏，温和而淳朴，如果不是长期营养不良，一定也是个青春靓丽的少女。
沈清杏见了，立即半拖半拉的把她拽回到屋子里，沈梨和杨氏也跟了进去，看着睡熟的皱皱巴巴的孩子，几个人都有些心酸。
沈清杏气闷：“娘，你看着大姐，我出去捡柴火。”
“有你爹呢。”杨氏知她气性大，一边让沈清兰坐在炕上，一边扯着她袖子。
“娘，我陪着二姐去。”沈青竹开口，沈梨扫了扫气哼哼的二姐，立刻眨巴了眼睛：“我也去。”
杨氏无奈，只能松开了手，又嘱咐道：“你爷晌午就从私塾回来了，不要乱跑，记得别错过吃饭。”
沈梨抬出去的脚就顿了顿，原本这具身体认知有限，沈老爷子竟然是先生？她扫了扫已经九岁的沈青竹，那为啥不让孙子也跟着学？
想了想却立刻明白过来，沈老爷子那么爱面子，自家的孩子要交钱呢，大刘氏几个能有那么好心为沈青竹交这束脩钱？
不行，自己必须赚钱，还要这几日拉着沈青竹一块儿认字。
沈清杏几个走在路上，天这会子蒙蒙亮了，路上也没有几个人，沈清杏握了握拳头：“她凭啥那样对娘说话那，爹和娘下田那么辛苦，吃的是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她凭啥看不过眼。”
沈梨不知道她说的是大刘氏还是张氏，却也知道统归是这家子，随着她忿忿的捏起小拳头来：“二姐说的对，她好吃懒做的，着粮食，就不应该给她吃才是。”
沈青竹眯着眼睛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二伯在县上给大伯当军师那，他们说话自然硬气。”
沈梨想起那个偷奸耍滑油嘴滑舌的二伯，有他在，大伯这个官能做的稳吗？大伯久在县城，自己对他一家自然是没有什么记忆，但愿他能拎得清是非，别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反过来还要让人帮他擦屁股。
沈梨便默默的叹了口气，沈清杏斜着眼睛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么整日里唉声叹气的，你知道个啥？”
却也觉得沈梨自醒来之后长大了许多，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站在这里，我和五郎去那边捡捡柴火，省的她老是和咱娘过不去。”
沈梨看了看自己的短腿，深知跨不过那道土梁，乖乖的点了点头。
“姐，你放心去呗。”
沈梨见着二人走远了，才又摸出那本书来，心道那五十文还没着落那，还有大姐生了孩子没什么补补，她得想想法子才是。
眸子却又亮了起来，自己不认识字，别人却认得啊。
她翻开书，发现早晨的那些字却又不见了，心里又默念了几句，果真又出现了，再合上，又不见了，她转了转眼珠，想起了卖方子的办法。
转念一想，不靠谱，谁信她那，有些苦恼的蹲在地上，有什么法子一眼就瞧着可行呢？眸子一扫，却在看见自己衣襟上绣的梨花时笑了起来。
卖图纸。
她默默在心里画出一个前世所见的好看的花样子，去翻开书时，果真见书上缓缓的显示出来，竟是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细致精巧。
握了握拳头，沈梨便自己乐呵呵的等着二姐和哥哥。
几个人磨蹭到了晌午，才背着捡来的一背篓的回到了家里。
沈老爷子正低着头看着菜园子，像是在沉吟什么，见到他们三个，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回来了。”沈老爷子很快的将目光收了回去，背着手踱进了上房。
沈梨有些怔愣，如果他没看错，沈老爷子竟然对他们三个，还算和颜悦色？
这时就见着杨氏抱着一捆柴往厨房里送，小刘氏蹲在灶台下点火，沈清杏见了，就把背篓递给了沈青竹，跑进了厨房，把小刘氏拉了起来：“二嬷嬷，你咋又干这个啦，爷不是不让你干吗？”
小刘氏面色一变，轻轻看了看上房，小声道：“杏儿啊，你帮你娘炒菜去，别管我。”
沈清杏冷哼一声，知道又是大刘氏使唤她，从她手里接过柴禾来，闷闷的蹲在了地上，小刘氏不安的用围裙擦了擦手，转向杨氏：“梨儿他娘，我去把那几个冻白菜和洋芋洗了吧。”
沈梨见她花白的头发微微散在额头前，心有不忍，凭啥大刘氏就能坐在热炕上使唤人，小刘氏也作为长辈就要像个老妈子？
蹬蹬蹬的跑过去，从小刘氏的手里接过白菜：“二嬷嬷，我来洗。”
小刘氏一怔，眼眶便有些发红。
张氏的大嗓门适时的响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饭咋还不好，饿着我们是小事，饿着爹可是大事。”
沈梨眼睛一瞪，真是狐假虎威，把自己当个太太了。
小刘氏拗不过沈清梨，就和她一起洗了起来，冬天的井水十分冰凉，沈梨把手伸进去时就打了个寒噤，这时候就见大刘氏斜着眼睛出来了，看见沈清梨帮着小刘氏洗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就像切菜的杨氏发作起来：“小孩子家家的，能洗干净个啥，等会再洗一遍，要是吃饭磕着我和你爹的牙，补牙的钱你能掏得起吗？”
沈梨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简直满头黑线，谁能告诉她这个大刘氏究竟是什么性子那？
沈文英从上房里出来，娇娇俏俏的穿着一件水红的褂子，看着像是城里头的好料子，头上别着一对喜鹊枝头的银簪子，还有一朵鹅黄的绢花，手上的两个镯子叮当作响：“娘，快来给我看看，那个尺头适合给启哥儿做小褂子？”
大刘氏神色立刻柔和起来，被沈文英推搡着进了上房。
老姑和四叔是大刘氏的命根子，而大伯是沈老爷子的命根子。
沈梨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娘倒了浅浅的一点油出来，又是一怔，大伯做着官那，吃个饭还这么扣省？不用说，又是大刘氏的老规矩了。
小刘氏和杨氏沈清杏做饭，剩下的沈青竹和沈文怀抬了两张桌子，大刘氏又指挥着二房的沈青柏和张氏也抬了一张桌子才作罢，除了沈文怀和沈青竹去摆好碗筷，剩下的还有二房的桃姐儿，四郎菊姐儿，以及抱在桃姐儿怀里的六郎青宝，站在院子里无所事事。
老姑和四叔沈文举是长辈，是大刘氏的心肝肉，可是这几个那，就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沈梨躲在厨房里瞪了一眼一脸鄙夷的菊姐儿，直到杨氏把菜盛了出来，才跟着她一同进了上房。
男人和女人分为两桌，沈梨坐在有大刘氏的这一桌上，看着面前的一大盆的杂粮窝窝和一大盆的粗面馍馍，一盘白菜炒肉片和一盘清炒土豆丝，以及一大盆的白菜土豆汤。
大刘氏对于吃食并不克扣，一人分了两个窝窝和一个馍馍，沈梨心想，这还好些，直到老爷子说了开饭，沈梨拉了拉一旁站着的小刘氏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就见大刘氏把筷子拍在晚上，沉着声音道：“还有没有规矩？”
沈梨一愣，却见杨氏变了脸色。
自己难道做错了什么？
小刘氏这时红了脸，急忙开口：“梨儿，二嬷嬷不坐，你快吃。”
沈梨又是一怔，难道大刘氏还要给小刘氏立规矩？
沈文英向她翻了翻白眼，意思是你傻了吗？
沈梨垂了头，眼睛就红了起来，一部分是因为小刘氏受的苦，一部分是气不过，想给大刘氏找不痛快。
“哭啥哭，丧气。”大刘氏用筷子敲了敲碗，皱着眉头夹了一大筷子的菜递到沈文英的碗里，话却是对着沈清梨：“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杨氏怔了怔，悄悄的给小闺女使着眼色，沈梨瘪了瘪嘴，好吧，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在自家娘的面子上，她忍了。
杨氏这时候面上就有了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看了看盆里剩下的几个窝窝，轻声道：“娘，我给兰儿先送过去？”
大刘氏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谁说要给她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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