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哈哈
忙碌而充实的时光不容人步调悠闲，也让人无暇多思，在叶君沁劳累的每日安睡中，很快就到了五一假期。
假期夜市人多肯定生意好，王姝却说她这几天有事不出摊了。
叶君沁记着她当初帮忙指点的那份好，就说：“那我帮你一起出吧，反正咱俩的东西摆在一起，我也顾得过来。”
“那行！”如今的两人已经挺要好的了，王姝也不客气推辞，只干脆地说，“以后你有事我也帮你忙。”
于是五一假期那几天晚上的出摊收摊，连带白天的进货搬货，都是叶君沁一个人撑着，因为生意还不错，她倒也不觉得累，每天都忙得乐呵呵的。
只是在旁人看来，这大半个学期，她每天白天上学晚上出摊，风雨无阻，辛苦之余，人已消瘦许多。
对，这个旁人就是唐鉴。
他买了鲜果汁，送来给叶君沁，劝道：“给自己放个假吧。”
叶君沁随意点点头，自觉跟他没话说，也不想接他的果汁，就只是沉默着，拿过自己带来的水壶喝了口水。
唐鉴被闷了口气，在一旁拣了个塑料小凳自顾自坐了，打开果汁猛喝两口压压气。
只是明明是甘甜的果汁，他喝着却仿佛品出一点苦涩来。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算是很习惯她的冷待了。
他心里也终于明白，上学期末她之所以愿意重新以笑脸待他，完全是因为张旭在场，包括寒假偶遇那次，她愿意同他一起走，也只是以为张旭开学就会回来，不好对他太过冷淡。
而现在，张旭已转学到国外，轻易不会回来，她自然也不用再勉强自己克制着厌恶的情绪来敷衍他。
是的，厌恶。
因为他的无礼冒犯，总愿笑脸待人的她再不能待他如常。
陪坐着喝完了手里两杯大果汁，又不管叶君沁的无视，上赶着帮她收好了摊，直至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到了家门前，唐鉴才出声拦住了想进门的叶君沁，想要确认般地问道：“……小君，你真的那么讨厌我？连朋友都不能做？”
听他问得慎重，一路都面无表情的叶君沁犹豫了下，终于回头看他，只见门廊灯下，他漂亮迷人的丹凤眼里满满都是她，目光灼灼，仿佛正将她看进心里去。
他……
这一刻，仿佛真的在跟她明明白白地展露着真心。
叶君沁不由微微一愣，心里莫名有点哀伤，突如其来。
她本能地偏开头去，似有些不忍，却一下被他攥住了手，紧紧的。
“你说，我听着，”唐鉴执着地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挣开，“告诉我，真的一点好都不念吗？”
听着他这样似执着又似有更多无奈的话，叶君沁不由想起过往种种，那些没有阴霾的日子里，少年快意爽朗，细心妥帖，她想着这些，就忍不住犹豫起来，嘴边的话一时不能出口。
但等她回过神来，感受着他紧握着她手的那份不容挣开的强硬，又不由记起那瞬间无法挣脱的羞耻和愤怒，她终于还是肯定而决绝地点头：“是，不想做朋友，不想见到你。”
少年脸面，最不容伤刺，听到她这样毫不留情的话，唐鉴咬了咬牙，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好！”唐鉴有些难掩的恨恨，“既然你不稀罕，那我也……”
他忿忿说着，似乎想撂句狠话，但看到身前的叶君沁紧紧抿着唇的倔强样子，心头一软，忽然又一下气馁了，只好不甘心地喝道：“那你就喜欢你的阿旭去吧！一个都注意不到你什么时候哭的蠢货！”
“你才蠢货！”听他骂张旭，叶君沁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反嘲一句。
唐鉴被她这一句骂得愣了愣，心里一下苦涩难当。
她真的很喜欢张旭吧，只说一句‘蠢货’都要马上骂回来。
唐鉴无力地垂了头，转身往回走，不想再去看她。
他恍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没有机会了，他再怎么细心地体察她的情绪，想要妥帖地呵护她，在她心里，也还是比不过那么一个粗心大意，不懂珍惜，说走就走的人……
叶君沁，你真是好样的！
唐鉴转身，叶君沁却兀自停在门边，她看着他那在夜色中透着十分颓唐的背影，突然回想起寒假那日朦胧的冬雪中，少年的身姿如青竹般挺拔，美好如画。
叶君沁心里一颤，方才一时的忿忿顿时如雪消融，她有些不落忍地回头，轻叹口气，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叶青军站在门里笑看她：“哎，有护花使者啊！”
“少八卦了！”叶君沁没好气地推开他，换鞋进屋。
叶青军笑眯眯地摇头：“可不是我八卦啊，是少年人青春无悔，喊得太大声了哎～”
说着，他摇摇手里拿着的手机，轻点了一下，就听手机发出一声大喝：“那你就喜欢你的阿旭去吧！一个都注意不到你什么时候哭的蠢货！”
叶君沁：“……”
石化中。
叶青军哈哈大笑：“哎哟喂，这小子真够可爱的哈！”
他手指连点：“我传给你哈哈，你可以拿它当闹钟，肯定不会赖床了。”
叶君沁无力：“哥，太恶趣味了吧你！”
叶青军满脸无辜：“没人给我抽背啊，我只好自己录音判断正误喽，谁知道突然冒出来这一声喊～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又笑了，看来他近期的笑点都被这句话给承包了，想到就笑，能可乐一段时间。
叶君沁被他笑得嘴角抽搐，差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心里不由同情唐鉴，这真的是真人版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人开心开心’了，额……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毁了。
接下来几天，叶君沁都有些错乱了，每每不慎看到唐鉴的身影，都会不由自主想起手机里的那一声大喝，嘴角抽搐不已。
不过，想到的次数多了，她也忍不住深究这话里的意思，心里难免感叹。
阿旭有时候是有点大大咧咧吧，那也没什么，毕竟她那种偶尔的仿佛触景伤情的伤感，自觉只是矫情一下，也用不着人特意安慰关心，很快就能过去。
只是，唐鉴居然能发现……
叶君沁垂下眼睑，不想去看静静倚在窗边，任初夏的风吹起额发的唐鉴，只是夕阳洒落，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她的眼前。
这个人，这样安静地待着，仿佛已收起了一身的轻狂，变得那样内敛。
叶君沁不由自主地怔怔看着，莫名想起了那日清晨，如良民般打扫门前的常老大；想起了那晚夜市里，王姝憧憬地述说着自己的理想；想起了那天饭桌前，叶青军埋头吃了一半面条，突兀地说出要考外地大学的决定……
夕阳西下，而一直以来肆意奔放的青春，似乎也已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了，大家仿佛都已长大，寻觅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只有她，独自停驻在原地，迷茫又不舍地怀念着过往，想要以一己之力，牢牢地抓住青春的尾巴，不让它溜走。
是孤单吗？
有点想哭了……
叶君沁捏着笔，看着轻飘飘的纸上自己给自己写下的这几个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叹的气轻巧，从后门吹进的晚风却不客气地一扫而过，轻易将那张纸从桌面拂落，摇摇摆摆地吹到一边。
叶君沁忙起身去捡，那纸张却又闪躲似的又斜斜往前飘飞了一段，落到了唐鉴脚边。
唐鉴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捡，只是低垂的眸子定定看着那张纸，一动不动。
叶君沁默默走过去，弯下腰正待捡起，却听‘啪’的一声轻响，那洁白的纸面上突然晕出一朵水花。
叶君沁微微一愣，继而伸出的手似被烫到似的往后一缩，顾不得去捡那纸，正要抬头探看，就被一股大力拉直了身体，牢牢地束缚住。
眼前一花，叶君沁已被唐鉴紧紧地裹入怀中抱着，但她的心神却依旧停留在她刚刚伸出的那只手上，那时，好像有温热的水滴跌在她手背。
所以，唐鉴是哭了吗？
觉得孤单，
所以哭了……
叶君沁默默打了个寒战，觉得她的想法真的太矫情，太肉麻了，就算他是哭了，肯定也是别的缘故吧……
叶君沁胡乱想着，一时竟想不起来推开唐鉴。
还是唐鉴自己很快放了手，也没言语，只是半垂着头，疾步同她擦肩而过，眨眼的功夫就已消失在教室门外。
等叶君沁回过神来，就一个人迎上了教室里零星几个同学的那好奇又八卦的目光。
虽然现在只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还在教室逗留，亲眼所见这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幕，但叶君沁知道，不用等明天，就十分钟后，班里的其他同学肯定也都知道了这一八卦。
信息时代，就是这么效率，啧～
“这人忘吃药了，抽风呢！”她不得不辩白一句，且特意机智地用了打趣吐槽的句式，企图蒙混过关。
“呵呵呵呵呵～”同学们当然不会为难她，只是站在那里善解人意地笑。
叶君沁：“……”
善解人意个鬼哦～
叶君沁默默蹲下来，捡起那张纸塞进口袋里狠狠揉搓着，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座位拿书包回家。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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