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勇敢
过了一会儿，唐鉴的女友顶着张精心打理过的面容走进来，见到唐鉴狼狈地倒在地上，大惊失色。
“怎么了这是？！”她疾步上前扶起唐鉴，看着画社内东西散落一地，问，“这不是叶君沁的外套吗？”
“……”唐鉴瘫在沙发上，无力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他闭上眼睛，“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叶君沁躲在厕所里，苍白着脸，稍稍打理自己。
看看镜子里衣裳凌乱的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就这样出去。
可是，发簪，外套，手机，拎包，都丢在画室里。
她咬着牙，这会儿却也不敢再回去。
恨恨地踢了踢墙，她无计可施。
唐鉴一个人待在画室里，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方才的画面片段在脑子里飞速地轮换，让他隐隐地头疼。
良久，他才微微叹着气，站起身来，却见到一根精致的发簪闪着微光躺在地上，刺痛了他的眼。
唐鉴上前几步，捡起，轻轻摩挲。
心里的悔恨一波一波涌上。
明明是喜欢她的啊，怎么舍得欺负她……
他起身，收拾起叶君沁的外套和拎包，大步出了画室。
时值初冬，厕所里没有暖气，衣着单薄的叶君沁冻得发抖，咬咬牙，怀着忐忑，往画室走去。
刚拐了个弯，就见唐鉴大步走来。
她心下瑟缩，不由停下脚步。
唐鉴也看到她了，慢慢缓下步子。
两个人在走廊的两端遥遥相望。
看到叶君沁那样单薄无依却依旧倔强地站着，唐鉴握紧了拳，心里抽疼。
他大步过去，气势凛然。
叶君沁将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努力让自己挺直腰杆站着不动。
唐鉴在她面前停下。
眼前的叶君沁，正微微发着抖，一脸的苍白，原本线条柔美的红唇被她紧紧抿着，显得紧张又脆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而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瞪得大大的，防备地紧紧盯着他，像只炸了毛的猫。
这让他联想到那张全家福里小小的她。
随之而来的，则是瞬间的窒息。
瞧他都做了些什么？！让她这样防备他！
唐鉴深深地呼吸，稳了稳心神，他上前一步，微微伸出手。
却见她谨慎地后退。
唐鉴仿佛挨了一记重锤，顿在原地摇摇欲坠，静默半晌，他生平第一次深深地弯下腰，诚恳地跟人道歉：“对不起！”
他的喉咙里冒出沙哑的低语，一字一顿，透着浓浓的愧疚。
叶君沁：“……”
唐鉴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深深地鞠躬，却久久听不见她的出声。
他情知她不可能原谅自己，只得直起身子，粗鲁地将外套和拎包往她手里一塞，疾步离去。
他也不敢再看她了。
盯着他的背影消失，留在原地的叶君沁终于松了那一口硬撑着的心气，任自己滑坐在地上，眼角的泪也随之无声地落下。
心里，莫名哀伤自怜。
保护我的人，在哪里？
蹬着车疾驰回家，叶君沁迫不及待地闯进家门，手里的书包外套随手一扔，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冲进了浴室。
她大力扭开水龙头，淋浴的喷头瞬间洒着剔透的热水下来，将她环绕进蒸腾的雾气里。
她心里憋着劲，一把扯掉身上的衬衣，一眼也不想再看地丢进垃圾篓，微微仰起头，任热水细细地冲洗。
良久，她才轻轻呼出口气，将一直紧绷的身子慢慢在水里舒展开来。
她躲进浴缸里，轻轻地环住自己。
好了，没事了。
她对自己说。
没事了。
一个小时后，叶君沁裹着浴袍走出浴室，看了眼一闪一闪亮得欢快的手机，没有犹豫地按掉，发了条短信给张旭和哥哥，表示不准打扰，然后就关了手机，爬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到客厅去找退烧药。
在赶夜车复习的叶青军听到响动走出来。
“小君，你怎么了？晚饭也不吃，”他走到叶君沁身边，见她在翻药箱，“生病了？”他拿手试试叶君沁的额，“发烧了？”
他忙给她倒好水，见她吞下药丸，便将水递给她。
“晚上不舒服了打我手机。”叶青军送她回房，给她的手机设了自己号码的快捷键。
“嗯。”叶君沁迷迷糊糊地盖好被子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叶青军带着一直没退烧的叶君沁去医院。
张旭则帮两个人请假。
盯着前面的空位盯了一天，挨到放学，唐鉴终于忍不住拦住匆匆要走的张旭。
“她怎么了？”
“……”张旭没理他。
“说！”唐鉴咬牙，低喝。
“关你什么事？！”张旭却不憷他，绕开他就走。
唐鉴刚要上前按住他的肩，被韩思思拦下。
“干什么？！”唐鉴冷冷看着韩思思。
“她生病了，发烧。”韩思思淡淡瞥他一眼，离开。
唐鉴愣了愣，抓抓头发，握了握拳，按下满心的烦躁。
过了两天，叶君沁来上课了，脸上挂着柔和可亲的微笑。
只是，当她那样笑着面对唐鉴，说要一张退社表格时，他忍不住咬牙。
唐鉴脸色铁青地盯着叶君沁。
她却依然笑得柔和。
“为什么？”他问。
“哦，我对画画不感兴趣了。”叶君沁笑道。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叶君沁眼里慌乱一闪而过，脸上却依然强撑着笑得不动声色。
“说……”唐鉴咽下嘴边的话，无奈地深呼吸，“知道了，等下拿给你。”
叶君沁转身回教室。
唐鉴烦躁地一拳打在栏杆上。
打也好，骂也好，能不能别这么轻描淡写的？！！
他微闭了闭眼。
心里，惆怅，无奈，失落，悔恨，百味杂陈。
张旭指指叶君沁的脖子：“小君，你这里怎么了？”
叶君沁僵了僵，心下瑟缩，嘴里的话却轻描淡写：“哦，没事，可能是过敏。”
“过敏？！”张旭疑惑。
“嗯，”叶君沁应了声，“快点做作业！”
“哦！”
韩思思看了眼前面低声说话的两人，又看了眼身边的唐鉴，写了张纸条过去。
“你的杰作吧？”
唐鉴看了眼，一把撕碎。
韩思思冷笑，又写了张字条过去，就俩字，畜牲！
唐鉴微微眯眼，任那纸躺在自己桌上。
市英语竞赛的成绩下来了，高一五班的四个参赛者成绩都不错，够资格参加省赛。
参加省赛要去赛点学校合宿，时间刚好是元旦假期。
叶君沁心里有些犹豫。
去合宿，认识的就只有同班的这几个人，难免会走得比较近。
可是现在的她，对于唐鉴，正是想离得越远越好的时候啊。
叶君沁顶个鸡窝头从被窝里爬起来，打开抽屉，拿出爸爸妈妈的合照，又爬回被窝。
她一点一点地抚过照片里的身影。
她想起妈妈说，沁沁虽然是女孩子，也要勇敢哦。
她想起爸爸说，沁沁乖，爸爸在这里。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
好吧，那就勇敢吧。
她想。
客车上，唐鉴看着斜前方的叶君沁，心里微微苦涩。
明明想要保护她，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怎么反而去伤害她？
虽然一直笑着，笑着面对他，可眼底，还是会有害怕忐忑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么，这次的合宿，明明知道会和他有不可避免的近距离接触，还是强迫自己面对吗？
唐鉴轻叹一声，微微合上眼。
你放心，我尽量，尽量不靠近你……
合宿是在B市有名的大学ND大学里。
ND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与英国名校共同筹建，采用全英文教学，充分展现英式校园氛围。
学校占地面积广大，风景优美，布局合理，其建筑风格颇具英伦气息。
叶君沁惬意地走在校园里，连日来一直郁郁的心情，在阳光下渐渐轻松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头发挑染了点灰蓝，清澈的眸子，俊挺的五官，穿着细长条纹立领衬衣，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小西装，下身是藏蓝色的牛仔，包裹出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脚上蹬一双帅气球鞋。
“你好，请问，XXX楼怎么走？”男生走近前来，出声询问，声音温柔悦耳，带着微微的磁性，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俊逸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哦。”叶君沁盯着他灰蓝的头发看了看，心里觉得好看，就也乐意给人指路。
男生笑着道谢，也不忙离开，而是与叶君沁并排一同走着。
因为顺路，叶君沁也就没什么反应，只继续慢慢走自己的。
倒是那个男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特意没话找话，一边走一边与叶君沁闲聊几句，又互道了名姓。
“原来你还是高中生啊，厉害哦！”叫林峰的男生笑赞道。
“过奖啦。”叶君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看着大道上人来人往。
“小心！”林峰突然大力拉她一把。
叶君沁不稳地撞到他身上。
一辆电瓶车呼啸而过。
“……额，不好意思。”叶君沁触电般地将扶在他胸前的手挪开，手忙脚乱地站好。
“没事，是我太用力了。”林峰笑笑，“你还是走里面吧！”他道。
“嗯？哦。”叶君沁走到他里面一边。
好熟悉的场景呐。
叶君沁有些出神，想起唐鉴温和又带点妖孽地在她耳边说，喏，就是这样，保护你。
她微微皱眉，不自觉地摸摸领口，被迫按在门上时那种羞辱的酥麻的感觉又跳出来纠缠。
她明亮的眼睛微微迷蒙，闪过慌乱。
那样被人紧紧制住，无处可逃的感觉……
叶君沁微微闭眼，调整呼吸。
“怎么了？”林峰的声音传来，带着疑惑。
“……没事。”叶君沁睁开眼，朝他笑笑。
“……”林峰看着她，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刚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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