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66
滨州虽不是个物产丰饶的地界,可是周围群山环绕,倒是个四处皆有美景的地方。即便是晚间清风都带着股淡淡的花香味。
白日里,谢凉得了书信,犹豫过是否要赴约,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了。
她和苏淮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之前之所以可以那样坦然的面对,是因为她始终带着面具,不把那个当成是自己,不带入自己过去的感情。可是有些面具一旦摘下来了,真实隐藏的感情就再也没办法控制住。
他背着手站在那儿,晚风吹起他的发丝,几片枫叶和着风飘落在他的脚边,有一些则落在他的肩头,还没有来得及西落的太阳照亮天空西垂的霞云染上了他的白衣。
记忆力,他总是著着一身黑衫,身形看起来挺拔修长。年少时,她总是仰首看着他,觉得他像是一座大山,是自己最坚实的倚靠。而如今,他褪去了那一身苍劲的颜色,像是洗尽了昔日那一点回忆,他们,终究还是在陌路里渐行渐远。
“凤君。”有些称呼已经不适合他们两人了。
他转头的时候,她一愣,不过很快恢复了神情,镇定了下来:“是你——”
苏宣知道父亲对这个故人很是看重,也知道如果是他查到了这件事情,只怕也只是息事宁人而已。
“夫人见到我,似乎有些失望?”他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接住落在她肩头的落叶:“夫人以为来的会是我爹吗?”
“那封信使——”
“我是我爹一手教出来的,要模仿他的笔迹并不难。”他话锋一转:“只不过要凭一行字认出人来却不是件容易事。”他神色坚定,眼神却有些凌厉,看起来来者不善。
“你找我来这儿,为的就是说这些话?”谢凉转身打算离开,哪怕眼前这少年同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有多少相似,终究不是他。更何况,即便是他,如今又能如何?
“刘素粮草被劫的事情是谁动的手脚并不难查,夫人这番举动是引火烧身,自寻死路。”他没有追她,声音却恰好能够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嘴角浮上一抹笑:“是吗?刘素是滨州州牧,这被劫的粮草是南梁的粮草,同你栖凤有何相干,即便是兴师问罪,恐怕也轮不到你?这江山如今姓傅,即便是当今皇帝故去,即位的也只会是傅家人。少主莫要忘了自己的姓氏才对。”
“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与人有伤者必将反受其苦。你是我爹的旧识,是云裳的相识,苏宣实不愿意与你兵戎相见。”
“栖凤与我兵戈相对,还差这一桩吗?大国医一路派人截杀,虽都被你一一化解了。但是总能感觉的出来。这点,我不会承你的情,也请你日后不必费心。谢凉的命从十年前就只握在自己的手上,从没打算靠任何人。”
这话说的硬气,连苏宣都哑口无言,原本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面对多少危险,旁人为她多殚精竭虑,现在看来,她根本一清二楚。
他突然有点明白,云裳那死硬的臭脾气到底从何而来了。
后头有细微的脚步声,因为太过小心翼翼反而更引人注目。谢凉在北元逃跑过很多次,跟踪和反跟踪她最擅长。
她右手已经摸上了袖口的机关,脚下的步子刻意保持着平缓,不愿意引起后面人的注意,可却下意识的选择了一条树荫厚重,枝繁叶茂的小路。
温度越来越低,气氛也越来越阴森,夜幕降临,白日的霞光被厚重的黑幕掩盖,风声和着鸟语,清幽中带着股寒意。
她来时就已经记了路,此刻正凭着印象里的路往外走。
远处点点亮光。
应当很快就到出口了。
快要看到出口,她也不免变得有些急躁起来,脚步也快了几分。提起裙脚,才要跑过去,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已近到这样的距离,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是个男人!
她挣扎了两下,便装作昏了过去,在后头的人松开手的时候,她将刚刚夹在指缝里的银针刺进了他的手心,返身往外面跑去。
银针上的□□可以让身体麻痹,无法行动,但是药效并不长。
谢凉跑了一会,后头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知道以自己的体力要想躲避后头的人实在困难,只怕最后还是会被抓住。
她跑到水边,转头看了一眼,后头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容看不清楚,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她闭气一闭眼,跳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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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怎么——”往回走的苏宣见到苏淮的时候有点吃惊,眼睛瞪得老大。这个人明明应该还在徐州才对啊,怎么会突然就出现了?时间上还这么凑巧,深怕他发现才离开不久的谢凉,他不自觉地张望了下四周。
“谢凉人呢?”
“裴——裴夫人吗?”
“你不是约了她见面,人呢?”苏淮的情绪一向拿捏的很好,基本上都是相当平和的,苏宣还没有看到他这样急躁的样子。
“我不知道。”
他甩开后头的人,沿着来路四处寻找,就听到一声细微的水花溅起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他跑了过去,却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远处,打算跳水,见他从后头来了,便闪身进了一旁的树林。而水中,一抹紫色逐水而去。
水流湍急,后头急急忙忙赶来的苏宣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苏淮已经跳了下去。
他顺着岸边追他们,可是水流太急,他根本追不上,只能加快步伐顺着岸一路跑下去。
来见谢凉前,苏淮受了伤,长时间的在冰冷的河水里泡着,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好在在掉下峡谷的时候,他已经找到谢凉,用腰带将她捆在自己的身上。
谢凉不会水,从小便是如此,哪怕他教过她再多遍,她也不会。
她幼时淹过水,对水是有一种恐惧感的。可是她宁愿去碰曾经最害怕的东西,也不肯开口呼救。
是认定了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吗?
水势缓了些,他攀住一旁的石头,停住了。等到恢复了些力气,他背着谢凉游到了岸边。起身的时候,身上的绷带已经脱落,胸前受伤的地方一片血色,他轻轻的将她放到一边,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咳嗽起来。
看来还是太勉强了。
缓过来一些,他去看谢凉的情况。她的脸色发白,在水里泡了太久,手脚冰冷,嘴唇都有些发紫了,他扶她起身,先用内力替她驱寒,让她暖和些。
她吐出些积在肺中的积分,迷迷蒙蒙的睁了睁眼睛,叫了句疼。
他望向她额上磕破的地方,扯下一块布,用内力烘干,替她小心的包扎了下伤口。想起身找些草药替她敷上,可是才起身,双脚一麻,就跌坐在地上。刚刚在水里泡了太久,寒气刺激了脚上的穴道,触动了之前的旧患。
看来只能等苏宣沿河来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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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宣沿河而下,找了一夜才找到了苏淮他们。两人靠在一起靠在一块大石上,苏淮握着谢凉的手,神色看起来很憔悴,眼下全是青黑,相反的面色的苍白的犹如鬼魅。而谢凉虽然脸色也没什么血色,唇却带着些血色。
“您再这样滥用内力,只怕还不等筹齐解药就要一命呜呼了。”苏淮身中奇毒,栖凤多年来一直都在为他寻找解药,只是解药需要的东西太过珍贵,有些连栖凤这医药之祖也只是听过而从来没见过。甚至还有一些,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刘家、宁家还有许多和栖凤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都在寻找这些东西,虽然进展缓慢,不过好在慢慢的都有了一些眉目。
他握住苏淮的手,替他把了把脉,再看向他胸前的伤口:“我先带您回去吧。”
苏淮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谢凉:“我还撑得住,你先带她离开。”
苏宣有些无奈,回头看了一眼。
苏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一个看起来有些冷峻的男人正看着他握着谢凉的手。
“这人应当是来找裴夫人的,在来的路上碰到了。”
苏淮想要站起身来,腿上传来刺痛,险些站不稳,苏宣连忙伸手扶住他,回头去看站在身后的人:“我同云裳一起时见过你,应当可以相信你吧。”
成渊并没有表态,只是朝他们走了过去,与他们侧身而过,弯腰将谢凉抱了起来,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
动作虽然一气呵成,却可以看得出小心,特意错开了她受伤的地方。
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友好,苏宣耸耸肩笑了笑:“能够一眼认出我,叫出我的名字,向来阁下应该也听云裳说起过我们。裴夫人如此不是我们所为,不过她落水确实是因为应我之邀,对此我说声抱歉。”
成渊没有理会他,而是经过苏淮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一顿,说了两个字:“谢谢。”
苏宣气恼他的目中无人,刚刚想发作,可是扶着的力道却突然把他往下带。
“爹,爹——爹你醒醒——”他将他扶着坐下,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就近取了些草药将他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弯腰将人背了起来。
觉得有些颠簸,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趴在马上。
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清明了,抬头想要看清楚自己趴着的胸口是谁,就听到有些冷而不满的声音响起。
“别乱动。”
“是你。”
“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成渊没好气的应了一句,可见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握着缰绳的手也缓了些,速度稍稍缓了些。
“也对,也不会有其他的人了。”之前的那一眼,应该是错觉吧。苏淮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回我那儿吗?”
“回裴家吧。”
“你就这副样子回去?”
“明安公主被诊出有孕,裴济没有闲工夫关心我这儿的情况的。”谢凉想要坐直身体,可是一用力,突然觉出一阵剧痛。
“别乱动,你的头破了,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的部位也被划伤了。别嘴硬了,先回我哪里,让云裳那丫头过来给你上完药再回去。”
“这样不妥。”
即便她说了不妥,还是被裹挟到了成渊住的小院里。
得了成渊通知的云裳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见了谢凉,两眼泪汪汪的,成渊把药箱丢给她就径自出门了。
“别哭了,我没事。只是出外玩水不小心掉下去了——“话才说完,对方的眼睛更红了。
“今天究竟怎么了?您受伤了,凤君也受伤了,苏宣背他回来的时候,背上全是血,实在是太吓人了!”
苏淮?!
“他——受伤了?”谢凉低着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
“您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
也只能是我想多了。
云裳望着她,觉得这一刻她好像离着自己很远,远到完全接近不了,触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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