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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51


  脖子上多了一根发簪,尖端对着自己,只消用力——

  苏宣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轻轻的往后退了两步,对上那双带着狐疑的眼睛。对方停了手,却没有开口。

  “裴夫人。”

  握着发簪的手慢慢的垂下,谢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里却有了结果。

  “苏宣?”

  苏宣摸摸自己的脸,却是会心一笑:“我相貌同家父虽有几分相似,不过倒是难为夫人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何止是相似,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面对如今的苏淮,谢凉或多或少因为长久的分别带着陌生,而眼前这个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那相似的容颜倒是和她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谢凉带着瞳瞳到栖凤求医的时候,苏宣有事在外,他们并没有能见上面。苏淮并不怎么提自己的事情,要不是云裳提起,谢凉其实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这样年纪的儿子了。

  “栖凤少主,鬼鬼祟祟的跟在我身后,所为何事?”

  苏宣虽然是第一次见谢凉,却对她从心底存着几分欣赏。他欣赏做事干脆的人,杀伐果断,有男儿气概的女子,就像是蝴蝶姑姑那样的女中豪杰。虽然眼前这女人个子不高,皮肤白皙,面容娇俏,但是看了她这十来年的一路走来,他倒是油然升起几分佩服来。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能够在异国他乡活下来,还能凭着自己的能力一路回到故国。这份坚韧只怕许多男人都要自愧不如。

  看苏淮的反应,苏宣想父亲大概也查到了些什么,只是他并不想打破现时的平静。

  他听蝴蝶姑姑说起过,父亲年少时为了认亲去了南梁,在南梁京都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大国医都以为他要撇下栖凤,不得不亲自前往京都带他回去。蝴蝶姑姑说父亲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女人。苏宣懂事之后,一直都在想,会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他那个冷情的爹动心的。什么样的女人是连他母亲那样才貌双绝的女子都比不上的。

  “我来——”他举步上前,迎上对面探询的视线:“是为了向夫人讨一笔债。”

  他没有多少功夫听她的回答,后脑勺被重物击中,立时肿起一个大包,结果,对面原本还一脸狐疑的女人,竟然笑了。

  说实话,她笑起来很漂亮,远比不苟言笑的紧绷着面皮要顺眼的多。

  他俯身想要捡起落在地上砸中他的荷包,立时就有个人影蹿到他跟前。他从绣着白荷花的鞋面往上,迎上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红润透着果子的光泽,个子有点矮,不过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盯着他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小丫头片子!”他忍不住笑着开口:“这个荷包是你的?”

  云裳一把抢下他手里的荷包,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时再次扔了过去,这次是对着他的嘴巴扔的,位置有点刚好,不过却被谢凉伸手半路截住了。

  “主子。”

  谢凉有些头疼,她可不想坏人姻缘。虽然苏宣看起来来者不善,但是那张和苏淮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确实让她生不起恶感。

  “云裳,住手。”她将荷包交还到云裳手里,走到她面前:“少主来寻我,是为了灵书的事情。”

  苏宣听她这样说,倒是有点吃惊,没有想到她会承认的这样干脆。

  “你——”

  “这事,你父亲可知道了?”

  “嗯。”

  “也好。这几日跟在我后头的那些人,是你们栖凤的人吧?”说开了,谢凉倒是觉得轻松了些:“我不愿意出手伤人,但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和父亲没有让你偿命的打算。”苏宣解释道:“只是夫人到栖凤求医,父亲全心全意为你诊治,你无端杀我栖凤族人,总要给个交代。”

  “什么交代?”云裳从谢凉身后冒了个头,“主子,他在说什么?”

  谢凉却笑了:“我也想问句,少主想要什么样的交代,杀人偿命,你们无需我偿命的话,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交代?”

  苏宣却很淡然:“夫人说得对,杀人该给的交代是偿命。这交代就算给,也不是给我们,自有您该给的人。但是在下也想问夫人一句,对故友的交代。夫人可想好了?”

  故友?

  “是他让你来的?”谢凉弯了弯嘴角:“来找我要交代的?”

  苏宣一时语塞。

  谢凉看出他神情上的破绽:“既然不是,那我该交代的人是他,也轮不到你。”

  说完,谢凉拉着云裳走出了小巷。

  一路上,云裳都扯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快到宁府的时候,谢凉先开口了,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包裹,递了过去。

  “什么?”

  谢凉塞到她怀里,冲她努努嘴,示意她打开。

  “什么啊?”云裳说话间已经带了点哭音。

  谢凉看她温温吞吞的,伸手替她打开包袱,拿出里头的瓶瓶罐罐,给她解释起来:“这些药你留着,都是些好的,以后都能用的上。你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出门在外也要注意些。虽然男装打扮方便行事,但是也没整天没事就往外跑。”

  “主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云裳忍了一路的眼泪还是留了下来,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我知道你这回走就不会见我了对不对?”

  谢凉知道云裳是个聪明姑娘,很多话根本不需要说透,点到为止即可。只是看她这样一脸不舍,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主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别不要我——”

  “傻丫头!”她伸手摸摸她的头:“今天那人你应该认出来了?”

  云裳点点头。

  “你爹的眼光不会错。也唯有这样的翩翩佳公子配得上小云裳。我不能坏你姻缘。你娘也一定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主子——我和他——”

  谢凉取出腰间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撇开他的关系,你爹和栖凤的关系匪浅。云裳,我在北元十年学会四个字,我现在也把这四个字送给你。”

  “什么?”

  “独善其身。”谢凉握紧她的手:“不管日后我是什么样的下场,你要记住,那都是我自己选的,不要插手。保住你自己就可以了。”

  “主子!”

  “别哭,别哭,哭的像个小花猫似的。”她拍拍她的肩膀:“栖凤的人在徐州,我大概也不会在这儿久待。这次见面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好歹要笑着分开。”

  “您——”云裳还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凉隔着车帘冲她挥挥手,直到云裳进了宁府,神色一冷,才放下手中的帘子,吩咐驾车的人去了傅宁的别院。

  傅宁正在吃饭,吃到一半,看着被一脚踹开的门有点目瞪口呆,同时呆住的还有他的宝贝儿子。

  昕儿打了个嗝,差点被噎死,傅宁连忙倒了杯水给他喝了下去。

  “你火急火燎的做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浑身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给震慑住了。

  “韩修人呢?”

  跟在谢凉身后的沈照这才一路小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跑得太急,差点摔了一跤。

  傅宁指了指隔壁房间,忽然会意过来,想要拉住她。可还没有来得及扯住她的衣袖,人就一阵风一样的不见了。

  他不是想要帮韩修,只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宁捂住儿子的耳朵,不让魔音荼毒。

  韩修在洗澡啊,傅宁有些无奈,那女人根本就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尖叫的是韩修。

  谢凉默默的关上门,走出房间,虽然面上一派镇定,但是耳朵还是不自觉的红了红。跟在她后头看热闹的沈照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她一瞪,乖乖闭嘴回去找自家主子了。

  韩修惊魂未定的用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裹成了一个球,才走出了房门。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衣领却忽然被一把揪住:“灵书的事情是你说的?”

  韩修拍开谢凉的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女人真是个疯子。师兄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收这样一个徒弟。

  “栖凤的人找上你了?”灵书?韩修转念一想,倒是明白点了。

  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谢凉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情同你有没有关系。”

  韩修被她看得有些瘆的慌,伸出三根手指:“我指天发誓,我什么都没说。”

  算了,谢凉想,反正早晚都会来的。

  栖凤站在皇帝和太子那边,早晚也是会交上手的。

  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太甘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吓人,这次连傅宁都坐不住了,出来却正看到,韩修被狠狠的踢了一脚,位置有点尴尬,整个人倒在地上,叫唤的像只待宰的猪。

  把昕儿交给沈照照看,他跟了上去。

  “你去哪?”谢凉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出什么事情了?”

  “我惹了点麻烦。”谢凉抽回自己的手:“见完北元的来人之后,麻烦你安排我见下霓裳。”上回并没有见上面,这次离开之后恐怕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见面了。

  “什么麻烦?很棘手?”

  谢凉摇摇头:“还算不上棘手。只是这儿只怕我暂时呆不了。也好,见完北元的人和霓裳,我也该动身去滨州。”

  “小心!”傅宁拉住差点滑倒的谢凉。

  “谢谢。”谢凉站稳,“我和宋万平约好了日子,只要到时候另外两位也同意,边塞战火一起——”她正说着,注意到傅宁一直盯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风有点凉,“你大哥来了信,我让沈照放在你屋子里。”

  “看过了?”谢凉笑了笑:“你直接说吧。我也省的看了。”

  被说中,傅宁倒也不心虚:“他们一切都好,就是你大哥辞官归故里的心思一直没死。”

  “哥他们日子大概不好过,太子心胸狭窄,唯一可取的就是点手足同胞的情谊了。对明安公主上心的很。裴济大概也真把公主逼急了。”明明事关己身,可说起来却能够毫不在意。傅宁有时候真觉得这女人没有心。

  傅宁还在想着,突然有点毛,转头看见谢凉一脸哀怨的盯着他:“我帮你得到江山,你可以保我谢家一生无忧吗?”

  “什么?”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凉却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不管太子为人如何,皇家针对我父兄对我而言就是不仁义。我帮你,希望你称帝之后能够好好善待我大哥。大哥是个憨直的性子,不会算计。当个太平侯爷,编书修撰是最适合他的日子。我不希望他们过得太辛苦。太子和我已经结了梁子了,鞭长莫及,只会拿我大哥开刀。大哥此番若是辞官,只怕想要再被启用不太可能。”

  “那你呢?”傅宁脱下外袍替她披好:“你自己想要些什么?”

  “后位!”谢凉笑着开口,看着呆住的傅宁忍不住心情大好,用力推了他一把:“该不会真把玩笑当真了吧?”

  “没。”傅宁摸摸自己手上的扳指:“你若是真想要——”

  见他真当真,谢凉连忙摇摇头:“别。”而后十分郑重的回答道:“那个位置是霓裳的。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是为我自己赎罪。”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当空朗照的明月:“至于我,狡兔死,走狗烹,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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