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君子谋(1)
世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谢凉觉得最让人头疼的该是那一类所谓的正人君子吧。她真的很是搞不懂,韩修这人是不是没长脑子,竟然就巴巴的把太子装病的事情对傅宁和盘托出了。搅合进这对叔侄的互相攻讦中,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问我。”那天将东西交给傅宁后,谢凉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还是那之后俩人第一次见面,想来先帝留下的东西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竟然意外的让他老实了几天。
“该问的韩修都已经给了我答案的,余下的皆是些不该问的,我也没想过从你嘴里得到答案。”傅宁拨弄着手里的扳指,目光放的很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叫人捉不住思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谢凉叹口气:“昨天下午,太子妃遣人找过我。”
还好,不是一潭死水了。
“她问我,太子的身体还要多久才能康复?”
“妻子关心丈夫不是理所应当的问题吗?”他虽然受了些触动,可情绪却隐藏的极好,很快便恢复镇静。
“是理所应当,但是若加上一个应当两三个月才会好还有允诺让我重回裴家便有些不寻常了吧?”谢凉也不兜圈子,“太子看来并不打算让你轻易离开京城。”
“一同出去了一趟,你倒是转了性子,对我开始知无不言了?”傅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还没有沦落到让人同情的地步。”
谢凉有种走路上平白挨了一耳光还找不到主的感觉,一股子怨气从肚子里咻的冒出来:“同情?谁同情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同情的?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手握重兵,富可敌国,只有别人羡慕的份,哪里需要什么同情?”
再说同情这玩意儿有用吗?
她流露异族他乡数年,受尽折磨,不是没有人同情,只是仅仅是同情,没有一个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或许有的,只是那想法犹如暴雨夜晚下的微弱火光,在无力的现实面前一晃而过。
“不就是一纸空白的诏书吗?先帝没有写你的名字,也没有写陛下的名字。用得着王爷如此落寞吗?”
“本王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短暂的相处时间,谢凉其实能够觉察的出来傅宁是个极其看重名声的男人,即便是造反,也想着要名正言顺,只可惜,那纸他以为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没有写明这天下的主人是谁。
傅宁扪心自问,是受震动的,多年来一直以为是陛下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一直坚信着即便兄长没有将他当做同胞,至少父皇是一直看重他的,可是如今却告诉他,他这些年来一直执着,一直信仰看重的东西其实不过是个错觉,是个笑话。父皇的诏书写着能者居之,没有写皇兄的名字也没有写他的名字,可是那个时候,已然成年的皇兄和还在稚龄的他,究竟谁才是父皇心里的能者呢?答案虽然可以说见仁见智,可却也显而易见。
对皇兄这些年来的迫害,他忍了,因为明白,他的存在是那人心头一根刺,让他无法安枕,明白那人心里大概也知道抢了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不安。可如今,一切不过是他们的错觉,他这些年白白遭皇帝忌惮,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
他怎么能甘心?
“王爷不在意这个,那又何必遣人在四处做出不祥天象暗喻太子不寿,难堪国之大任?”谢凉其实没打算把话说的这么透的,但是心里就是憋着股气,一咕噜就给全说出来了:“你别说和你没关系,这事要同你没有关系,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傅宁盯着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很认真的看了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主意倒是不错。”
“王爷!”
“小声点,本王还没聋,听得到。”傅宁瞥了一眼谢凉因为激动而大力拍在桌子上的手,那力道和响声大概红了吧:“本王没忘答应你的事情,会帮你给南宫太医报仇,你也不必担心本王不守信,不是给了你信物吗?”
提到这个谢凉就一肚子火,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香囊,直接丢到傅宁的手里:“说到这个我还没有同你理论呢?你这破香囊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我这几天都连着做噩梦,竟梦到一些破事。”
傅宁接住她扔过来的香囊,哈哈大笑起来:“你竟还贴身带着,真是不枉费本王费了心思去寻。”他起身走到谢凉面前,转到她身后,想要替她重新戴上,却被她一把拍开手:“我不要这个。”
“带着。”那语调竟然带着分宠溺,让谢凉有些不知所措,忘记反抗了。
“这里头是些有助安眠的香粉,是我母妃调制的,本王从小便带在身边的。”包括那段落魄日子,这个香味也一直陪伴着他。
“我讨厌这个味道,总是让我想到不好的事情。”谢凉不想记起那段记忆,那段以为已经获得了自由,以为已经逃脱却不过是堕入另一个更深的地狱的记忆。那个即便她不是那么喜欢,却也相信他不会背弃自己的男人,亲手把她推进了一个更深的地狱。
“不好的事情?”傅宁挑眉。
“一些陈年旧事,你不会想知道,即便你想知道,我也不会说。”谢凉拍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这是给你和小世子调养身体的方子。”
傅宁有些诧异,她的好说话。
伸手想要去探她的头,难道是那天一起回来的时候摔的那跤磕到头了?他的记忆里,谢凉从来不是个和颜悦色的女人,更不是个会心平气和同人讲话的女人,他们过往的交往中,她总是歇斯底里哭闹叫喊着的。
他那时自身难保,也无法顾及她半分。
“这方子需要连续用上一年,一年之后你去找韩修让他给你们重开方子。”谢凉冲他俯俯身:“至于我师父的仇,希望王爷信守承诺。”
她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让傅宁有些生疑,不容她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去哪里?”
谢凉吃惊他的力道,疼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对方却不为所动。
“去哪里?这个同王爷没有关系。”她很奇怪,傅宁怎么知道她想离开京城。这儿确实她不想呆了。她不想和裴家有半分牵扯,更不想再牵扯皇家。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上赶着去找点罪受,余下的日子平平静静的就好。她不是心气高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外祖父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母亲的身子也欠佳,想要回到南边的老宅去,大哥官职在身,走不了,她是很愿意陪着一块儿去的。
“太子的毒还需要你诊治。”
“王爷不是知道吗?太子根本就没有中毒,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打压你罢了。再说有韩修在,我根本拍不上什么用场。我走了,于王爷而言,应该也算件好事。我虽然不喜太子,谢家却不能得罪储君,我不想周旋其中,更不想让他们以为我对裴家还有任何留恋。韩修无牵无挂,与王爷交情匪浅,应当比我更派得上用场。”要离开了,谢凉也索性把话都讲明说透,省的找人到时候又找自个麻烦。
太子她得罪不起,也攀附不起,王爷她捉摸不透,也不想捉摸。她只是个受了很多年罪,性子偏执的女人罢了。
爱过一个人,恨过一个人,有过很多年的等待,也经历过绝望的一刻。现在唯一能做想做的便是置身事外。
“他是他,你是你。他有他的用处,你有你的用处。你是女子,有些事情,总归方便些。”傅宁说完这话就见谢凉的脸色发白发青,而后嘴角一撇。
“我的用处?”她慢慢扶开他的手:“王爷这是也将我当成棋子了吗?”
“你——”傅宁见了她发颤的嘴唇,似乎是在隐忍,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面上却已经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太大,在静谧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女子的用处?”谢凉面上发凉,只觉得自己脸颊发冷:“无非暖床,王爷是觉得我做这些得心应手了吗?”
“我——”傅宁望着自己空了的掌心,以及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低叹,他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忘了,怎么偏偏在她面前提起这个?
怎么会忘了,她这些年在北朝被各个北朝官员辗转相送,供人亵玩的事情?
他一顿,摩挲着拇指和食指,觉察着指尖的那一点湿润,刚刚那是,她的眼泪吗?
(https://www.uuubqg.cc/100_100418/562843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