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人归(1)
谢晋见到谢凉的时候脸色都绿了,活像是见到了他平素最害怕的毒蛇,手指抖动的像是得了中风一般,就差再尿个裤子了,不过值得嘉许的是他没有高声尖叫的喊一声:“鬼啊——”
伸手替他合上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带着温度的手掌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了。
“你没死!?”
这语气,这神态,这惊讶程度,还有这脸上隐隐约约出现的懊丧都快让谢凉对自己千辛万苦的九死一生感到抱歉了。
真想大巴掌拍他脑门上回一句:“不好意思,让您老失望了。”
谢凉尽量表现的对得起国公小姐的修养气质,没有化心动为行动,倒是他这个死小子一点都没有国公家长子嫡孙的气度了,竟然敢就这样像是拎着水桶一样把她拎了出去:“糟了,真的糟了。”
谢凉冲他翻白眼,心想着,你要是再不把我放开,那是真的糟了。
下一瞬,她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的跺了他一脚,从那声杀猪般的惨叫中就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惨痛。
“疯女人,你踩我做什么?”
做什么?
嘿嘿,谢凉露出两颗门牙,摩拳擦掌的朝他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姑奶奶说过多少回,别仗着自己个高就把别人当小鸡仔,这话说了一百遍了!一百遍!你都记得狗肚子里去了!”
“裴济成亲了——”他的下一句话让谢凉慢慢松开了手。
“是吗?”心里的感觉有点怪,其实也不是没想到,只是想的再多,一下子成了真,好像还是没办法马上接受。
“阿凉,你没事吧?”他的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晃的人心真烦——
“我没事。”
他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阿凉,你为什么不早回来两年呢?”
是啊,早回来两年,谢凉曾经想过,为了见他,就是爬也要爬回来,只可惜,那时她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吸吸鼻子,“不说这个了,爹娘还好吗?”
“爹一年前过世了,娘搬到了竹园去住,终日吃斋念佛,祈求你的平安,也总算没白费了她的心思,你平安回来了。”
“我想去看看他们。”物是人非,真真是物是人非,时间真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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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国公府那个失踪十年的小姐回来了,你听说了吗?”吵吵嚷嚷的茶楼里各种闲谈,各种阔论,袭人耳膜。
“就是那个嫁给了裴将军的那个谢小姐,她不是十年前被敌军掳走了吗?还活着?”
“可不是吗?当初北元抓了她威胁咱们裴将军以为能够叫裴将军低头,却没想到裴将军一点都不退步,后来听说那些北元蛮子一气之下就把她丢到了军营里专供人玩乐的地方了。裴将军杀了那么多北元人,你说有那么个机会,那些北元人会放过他的夫人吗?”
“也对,怕是早就被糟蹋过了,这样的残花败柳,裴将军还会要嘛?”
“先别说要不要的,明安公主那关就过不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破败身子,好歹也算是裴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回回来难不成让明安公主做小吗?等着吧,陛下要他们和离的诏书大概过几日就会下了呢!”
“和离?不至于吧,再怎么说,这谢家小姐也是因为裴将军的缘故才遭难的,裴将军不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啊?”
“十年啊,又不是一日两日,这谢小姐保不齐在北元都生了孩子呢?”
讨论很是热烈,如果不是因为她就是这话题之一,大概也会饶有兴趣。
真是很佩服南梁百姓的想象力,明明一点头绪也没有,却也能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谢凉,南梁开国四大家之一谢家的女儿,十三岁遇同为四大家的裴家公子裴济,十六岁嫁做裴家妇,成亲四年,裴济随父出征,作为医官同行,在徐州一战中被敌军所俘,用以要挟裴济,要挟未果,被送往北元军营,充当营*妓,整整十年,都快忘了最初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日日等着,等着自己心爱的人来救。
而面对的却是始终都到了不头的日子。
一次次想过就这样死了多好,可心中赌着一口气,想要问一句,问他一句,你为什么没有来?
她不怪你为了家国拒绝了北元的要挟,也不怪他没有马上派人来救她,可整整十年,却从来没有来找过她,想过她在等他?
裴济,
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石头吗?
铁块吗?
她在北元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却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段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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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你受苦了。”娘的双鬓多了许多白发,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谢凉想过很多次,回来之后会见到怎样的他们,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可惜,你爹看不到你了。要是能再看看你该有多好,他走前心心念念的还是你。”娘在替爹惋惜,也在为她自己惋惜。那双曾经如明珠一样的双目在对我一日日的思念中消磨了光亮,沉寂于一片黑暗之中。
“娘随我回国公府吧,你一个人住在竹园,我和大哥都不放心,好不容易我回来了,总要一家团圆的。”以往的日子太顺遂,总是把天伦之乐当做理所当然,遭难之后才明白,一家团圆是一件多大的幸事,只可惜,爹却已经不在了。
“傻孩子,你已经嫁了人,裴家总会来人接你回去的。”她攥着她的手,生怕她离开一样。倒是坐她身边的大哥红了眼。
娘的身体并不好,情绪不适合太激动,谢凉扶着她进屋躺着休息,等她睡着了,被外头的谢晋叫了出去。
“裴家来人了,你要见吗?”他看起来忧心忡忡,似乎来者不善。
“来的是明安公主?来送休书吗?”
大概没想到谢凉这样直截了当的把话挑明,谢晋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阿凉,裴济他不是——”
“你叫她到大堂去吧,我去换身衣服。”回来的路上就想过千百种可能,裴济见到她会有的反应,当然也包括这一种,他带着他的妻子来见我。在脑海中无数次的为今天的场景准备过,甚至连动作神态都反复想过,可到真派上用场的时候,心里原来可以这么痛,就像是千百只鹰一起啄着一样。
三十六岁的裴济,站在二十八岁的明安公主身边,真真像是一对璧人,连她都不由的感叹,好一段天造地设的锦绣良缘。
大哥说,他们成亲已经五年了,连儿子都满了两岁了。
即便裴家不休她,她如今回去,也没有什么容身之地了。
他是她的亲哥哥,话说的再难听,她也明白他是为了她好,她不会怪他。只是,他不是她,不会明白,这十年来,她的不甘。
她早没有再将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当做是自己的归宿了。
“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吗?”谢凉对着明安公主露出甜甜的微笑,她那张很是风华绝代的美丽容颜,即便是做了母亲,也带着纯真和良善,看起来那么美好。
明安公主没有为难她,点头带着那些裴家跟过来的下人们随着谢晋去了偏厅。
啪!
啪!
响亮的两个耳光,震的谢凉手掌发麻。
“疼吗?”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
“我更宁愿你当初一箭射死我!”这是谢凉的心里话,若当年她死在徐州,至少也算是全了他们那一生一世的白首之约,而不是如同今日这般,看着他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阿凉——”
“闭嘴!不要叫我的名字。”伸手擦擦眼角滑落的泪珠,明明不想哭的,不想让他看扁,也明明在脑海里想过那么多遍,努力过那么多回了,可是——没办法,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走近,轻轻拥她入怀:“对不起,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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