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六章 君澜
孟渊原原本本把事学了一遍, 孟安和姜文瑜对视一眼,都十分满意。
行啊嘿, 君澜制得住这臭小子,人也机敏懂事,大方自然,姜文瑜心里头,本就对那姑娘有怜爱, 如今再看,更是欢喜。
她愁着脸,“就是年纪小了些,若是如今就有十二三岁, 我也立马上门了呀!”
先定了人, 到时候等着及笄就行了。
就因为君澜还是稚女,她才没好意思去找人说,不然不是挖老爷子的心?也就是孟安提了这方面的意向, 还被老爷子一劲儿拒绝。
孟安看了一眼孟渊, 摇头,“这小子长得不是时下的美男子样貌, 更是成日里上房揭瓦, 学业不好, 给人送礼还老是砸脑袋,澜儿哪里看得上他?”
姜文瑜跟着看了一眼, 顿时也嫌弃起来。
孟渊见爹娘嘀嘀咕咕的, 看了一眼藤鞭, 想着这一劫应当是度过了,小步后退着,到了门口,这才道:“既无事,孩儿就先退下练武去了啊!”
说完跑的飞快,转瞬没了影儿。
孟安又是一阵摇头,“这都虚岁十二了,还是一副孩子心性,等过了年,就把他扔北营里去,从小兵做起,磨磨性子。”
古代过了十岁那就是半个大人了,男子地位高,几岁的男儿都能做主家里妾室奴才变卖之事,可想而知,他们知事也必须要早。
“你就折腾他吧,得亏儿子心宽,否则,必定恨你这当爹的!”姜文瑜过了气性,又心疼起儿子了。
“夫人,你可冤枉为夫了!咱们国公府如今地位太高,功劳太大。我这几年都少有出征,任由皇上派他提拔的人去,为的还不是保住这阖府。不然我能成天受张丞相那老匹夫的气?这不是让皇上心宽嘛。”
“可这小子是咱们独子,关乎整个国公府以后,别的我都能轻轻放过,唯独他,必须给我绷紧了弦儿!行差踏错半步,那都是人命债,几辈子还不清啊!”
“得得得,左右都是你的理!养儿子这幅纨绔模样也是你说的道理,让皇家放心,让儿子去军营也是你的理,为了国公府以后。我呀,不管了!”姜文瑜起身,不忘自己带走藤鞭,斜他一眼出门了。
孟安叹气,儿子那脾性像谁?还不是像了姜文瑜!
转过眼就是过年了,君澜看着老爷子成日里咳嗽,面上还要强颜欢笑。
今儿她早早起身,丹儿已经推门进来了,“小姐,您起的真早!”
“我就是见窗子外边一片雪白,想着许是天大亮了,这才起身的。”她含笑道。
“可不是!昨儿一场大雪,外边满地银光,映的亮亮堂堂的,看着跟白日里似的。”丹儿身着白毛领子的大丫头服饰,笑嘻嘻的说着。
她收拾好了,随意用了一碗银耳羹,“祖父那边起了吗?”
“这奴婢不晓得呢,刚刚起来,就过来先伺候您起身,还没遣人去问。”丹儿小声道。
她起身,丹儿忙拿了绯红大氅子给她披上。
“无事,我正巧这会子过去,你还没用早点,先下去吧,我自个过去就行。”她轻声道。
祝府并不大,老爷子一身清正,府里没几个主子,自然下人也少,所以她才有此一说。而且,为了方便照顾,君澜和老爷子就隔了个房廊院子,穿过去就到了。
“这如何使得?奴婢哪能让您一个人去。”丹儿拒绝。
“哪里不能了,咱们这府里头上上下下也就二十多口子人,府里又不大。去吧。”她笑。
等出门时,便是她一个人了,果然天地银白,君澜呼了口气,下雪倒不是太冷。
她撑着伞,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往老爷子那走。
这时天还早,下人们正在用饭,完了就会过来扫雪,不过没想到主子起的这么早。
她越过房廊下,路过另一处院子,这里空空荡荡,是曾经祝枫夫妇的院落,君澜立在门前的梅树下,看着紧闭的院门发呆。
她还隐约有一丁点的印象,关于爹娘的,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了。
“呀!”一声惊呼传来,君澜撑着伞看过去。
孟渊坐倒在雪地里,两手后撑着稳住身体,眼神带着点惊惶看过来,脸颊还有着红。
君澜一愣,没想到他这么早竟然进了祝府,提步向他走去。“你这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又一次小聚,孟安老话重提,没想到祝老爷子一反常态,竟然给了考虑的暗示。
孟安这头回去想了又想,决定今儿趁着拜个早年的借口,带着这儿子来给祝老爷子好好留个印象。
最好能有个准话,到时候君澜到了年纪,只管上门下定就是了。
结果两父子因为军营作息,所以起得太早,偏偏上了门才反应过来,孟安难得糊涂这一回。
也不好意思打扰祝老爷子,只好和管家说了,他们候着便是,万不要吵醒了老爷子,这才尴尬的坐到现在,孟渊坐不住,便说在空院附近透透气。
这就刚到了房廊下,打眼一瞅一个红衣红伞的小姑娘,漫天落雪里立在梅树下,小脸玉雪一般,发丝墨黑、眼瞳神动,静静立在那看着什么。
孟渊看着就喜欢,真好看!
他傻傻往前一步,结果踩着滑雪,冷不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抬头见她看过来,深觉自己今儿没把鞋穿对,又丢了一回颜面。
她到了面前,将伞伸过来给他遮挡雪花,见他半晌没动,想着或许伤着了。
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给他,“怎么了?莫不是伤着了?能起得来吗?”
孟渊屁股麻麻的,没好意思跟她说,一把攥住她的手,极快的起身站的笔直,昂着头,“哼,不过小小一跤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岂会如此轻易被打倒?”
两父子都不喜下人伺候,所以这回只带了两个长随,都留在前厅那儿呢。
“对,您呀大丈夫,那现在可以说说,为何来此?”她顺着他的话道。
她这样一说,他又不太好意思了,一手还握着她的手,下意识捏了捏,另一手去拿伞,“我哪里知道,军营全体休息,我好不容易能睡久一点儿,结果我爹一大早把我挖起来,带我来了这儿,结果你们都没起,我们就一直等着了。”
两月前张侍郎家的儿子满了十四,家里给忙着找人相看打听,定一门亲,结果张少爷在他们面前拿着千金们说嘴,这就罢了,本来君澜就没在张家的相看队列里,可他偏提了君澜出来,说这样的天煞孤星,谁敢要?得,孟渊气性上来,下学后堵在巷子口,给人狠揍了一顿。
他的身份不一般,就算独身一人,张府下人也不敢对他做什么,最多就帮忙救少爷。事后张侍郎闹到了皇上那,孟渊梗着脖子就说张少爷不是好鸟,他是为民除害,愿杀愿刮!绝不道歉。
皇上看不过是两小儿的事,算不得什么,趁机压了一番镇国公府,也批了两句张侍郎,这就过去了。但孟渊转头被孟安扔进了北营,摸爬滚打在军营待了两月了,性子也算平和不少了。
她由着他接过伞,顺带着抽回手,面上没什么尴尬,十分自然,让孟渊也去了两分不自在。
君澜想着孟安来此应当是为了找老爷子要个准话,看看身边撑着伞,一边转一边数着伞上画的鸟儿的人,她实在难以想象未来那个战无不胜、杀伐果断的将军大人是怎么变出来的。
本来孟安在,她是不能去前厅的,只是府里没别的人,老爷子卧病在床,也只能她上了。
孟渊跟着她身后,将伞撑在她头上,从怀里摸出来个鼓鼓的装小食的荷包,眼睛弯弯的,“喏,上回你请了我吃点心,这回我也请你吃,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梅花糕,可好吃了,还有梅花香呢!”
她看了看荷包,也不知是不是伞衬得,脸颊带了点红,她是真的对他没防备,所以忘了那日将荷包收回去。
接过荷包打开,一股梅花香气扑鼻,孟渊急道:“对吧,可香了!你快尝尝。”
她捻了一块递给他,孟渊低头一口就叼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嚼着。
君澜愣了愣,收回了指尖,自己也拿了一块小口吃着。
“夫人做的点心果然很好吃。”入口的味道其实她很熟悉,姜文瑜因为有个皮小子,又因为她的身世以及祝枫的缘故,对她十分欢喜。
她往后到了镇国公府,姜文瑜成日里带着她出门逛铺子,挑选漂亮首饰,好看的衣服,就想着打扮她,时常亲自下厨,妄图将她养的胖一点儿。
他一口没咽下去,跟着就知道点头,眼珠子黑溜溜的,在伞下看着她笑。
跟着就到了前厅,孟安一见是她,面上愕然一瞬。
“侄女君澜,见过国公爷。”
祝枫和他是拜把兄弟,这声侄女并不出格,但两者身份有别,她也没有上赶子的叫伯父。孟安待他们亲近,君澜也没有太过见外。
孟安脸上带了喜色,又是忧虑,“澜儿快起来,我前些日子见你啊,还有些神采,如今可更加瘦了,倒是又高了些。”
言语间就是个平和长辈,君澜这些日子早起晚睡忙着照顾老爷子,还掌管一整个祝府中馈,如今又是快过年了,来往的各项事情自然更多,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是十分大的压力。
倒是孟渊,站在她身边,一下凑过脑袋来看,孟安脸一黑。
“诶,我刚刚光顾着你好看了,这样一瞧,你还真是,本来就和瘦竹竿似的,这下连烧火棍都不如了。”
“砰!”一个爆栗子砸在头上,孟渊委屈的瞪了老爹一眼。
“你个混小子,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把嘴闭上!”孟安虎着脸,转而又笑道:“澜儿啊,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小子混不吝,没什么墨水,不会说话。”
君澜微微摇头,“国公爷言重了,世子爷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祖父这些日子身子有恙,所以一直闭门不出,刚刚下人传了话,祖父刚起了用过药了,还请国公爷屈尊,移步过去才是。”
“自然自然,老爷子德高望重,理应如此。”孟安点头应了。
几人到了祝老爷子书房外,老爷子人老了,身子又不舒服,觉少,所以早早的起来了,用过了饭等喝完了药,下人才跟他报镇国公来了,他这才请人来了书房。
只是到了门前,孟安进去了,却把孟渊丢在门外。
“既然没我的事,那还一大早折腾我来!”孟渊有她带路在府里转着,嘴里小声跟她道。
君澜看着结冰的湖面,抿唇轻笑,“国公爷眼光长远,足智多谋,既然让你来,自然有你的用处,不过你不知罢了。”
孟渊鼻子里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讲我傻呢?我爹那都四十的人了,孟夫子说了,四十知天命,你想啊,他这年纪,天命都知道了,当然聪明了!”
君澜实在气不过,拿指尖狠狠点了他的脑瓜子一记,“你果然傻!”
“孔夫子说的,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天命也非你理解的那个天命!”
孟渊脑袋都没动一下,反而撇着嘴,“反正都差不多嘛,你才多大呀,干巴巴的小丫头,这点劲儿连我脑袋都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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