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林思弦在宫中待了数日，直到中秋节将至，皇后才让她回了家。

　　到了家，林思弦自然先是陪数日不见的母亲说了好一会话，才回到自己院子里歇息一阵。这时，便有屋里的丫鬟告诉她，自她进宫去的那日起，那陆家少爷就天天使人送来些小礼物，并且隔三差五的遣人来问她是否回来了。直到这几日秋闱眼看就要到了，才专心留在家里闭门苦读。

　　林思弦这才庆幸，幸好这几日进了宫，不然被那人缠上可有得烦了。

　　可惜悠闲的日子过得总是太快，眼见着中秋过了，日头变得越发短了，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冷。林思弦帮着母亲准备了一家子过冬的一应物品，又亲自为全家人选定了各色保暖的裘皮、袄子等，这般忙碌了数日，等林思弦再闲下来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众人关注的秋闱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倒不是林思弦家有谁特意地去打听有关秋闱的消息，而是那消停了数日的陆书遥又开始卷土重来了。

　　林思弦收到陆书遥托人送来的礼盒时，着实是有些诧异的。其实她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的，都几乎要忘记还有陆书遥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收到那礼盒，她也只是瞟了一眼，感叹了下这陆书遥还真是不屈不挠，然后就随手处理掉了。

　　那礼盒里是一只雕花玉簪，虽然看起来很是贵重，但她还犯不着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手里得到这种东西，便让人送还到了陆府。盒子里还附带着一封书信，字是好看讲究的瘦金体，可惜林思弦对书法这东西一窍不通，上面书着“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之类的诗句，然而林思弦也并不懂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便随手揉作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这个小插曲于林思弦而言，只是一个来自让她不喜的人的打扰，并不需要太放在心上，所以她没想到，才不过半日，这件事就在京城掀起了一股流言，人人都争相谈论起这个礼盒，以及这个礼盒所牵涉的两个主人公。

　　当下人委婉地向自己转达这起席卷京城众小姐女眷、文人世子的谣言时，林思弦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怒火中烧。

　　很好，陆书遥，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林思弦如果早知道，原来陆书遥这所谓的“洛阳才子”在京城人中竟有这么高的知名度和关注度，那她一定在陆府那个送礼的下人还没踏进静国公的大门的时候，就吩咐家仆将他乱棍打出去。

　　可惜现在为时晚矣。

　　京城人人都说，陆尚书府那个惊才绝艳、天纵英才的陆书遥大才子，今日写了一首令人嗟叹的苦情诗，那词句真是使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也不只是哪家天姿国色的闺阁小姐，能惹得陆大才子这般求而不得。而京中不知多少少女此刻正在闺中扼腕叹息，感叹这刚刚萌芽的少女情怀就此中断。

　　林思弦不傻，她自然明白这起于陆书遥笔下，终于自己手中的书信内容为何会这么快地流传出去，可惜她现在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她只能期望传言能尽快冷却，或者流言的关注点都集中在陆书遥身上，不要牵扯到自己，可是按这事态的发展，这似乎有点痴人说梦。

　　林思弦想不出什么好应对的法子，索性关上院子门不听不看，当起了鸵鸟，索性这几日她一概不理会外界的谣言，也不再让那陆书遥派来的人进门，等众人对这件事的热情过去了算了。

　　不过，林思弦的消极回避并不能阻止人们对这件事的议论，比如，在这家位于街角极为隐蔽的酒馆里。

　　“九皇子殿下，你瞧，当初你跟着师父学习的时候看不上这些锦绣文章，说它们都是些绣花枕头，可现在，你的风头却被那个只会些绣花枕头的人给抢了。说不定到了明日，外面就要开始传，说那陆大才子和林大小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说话的人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却让人无法生出一丝厌恶感，他似乎有些畏寒，才不过初冬，便已经穿上了一件银灰色貂皮大氅，看起来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九皇子顾钊，听到那人的笑言，顾钊眉宇间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气，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慢条斯理的将面前火炉上的酒煨热了，然后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对面的男子。

　　等慢慢将手中的温酒饮尽了，顾钊才淡淡开口道：“不过是有几分虚名的后生小辈罢了，又怎么记得上师兄才冠天下的举世无双呢。”

　　“你这会倒是会说好话抬举我了，不过你九皇子的抬举也不是我平白就能受得了的，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对面的男子端起酒杯却并未一饮而尽，而是在手中摩挲许久才端起来浅酌了一小口，而后眼含笑意的望着顾钊问道。

　　“无他，不过是今日这一场初雪来得巧妙，不知师兄可有兴致作上一篇赋？”九皇子缓缓言道。

　　男子转身，看到身后屋外不知何时开始落下飘飘扬扬的细雪，几粒雪花瞅准窗檐的缝隙钻了进来，还未落下便在屋里的暖气中化为虚无。

　　“这有何难。”那人轻言。

　　傍晚时分，白昼渐短的京城已经开始见了暮色。京城里议论纷纷的陆大公子的情诗也被另一个话题压了下来。

　　今天的这一场初雪，引得文人墨客们纷纷挥洒文墨、以诗赋赞之。而这其中，有一篇赋以令人瞩目的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篇赋，出自翰林院大学士沈桥之手。

　　沈桥，是天下人人心向往之的第一才子，七岁能诗，十岁名扬天下。若说那陆书遥是人人追捧的佳公子，那这位沈桥，则是世人仰慕的高山雪莲。人们称赞陆书遥时，便是说他“分得沈桥三分风华”。

　　沈桥自少年成名之后，就一直是人们心中的隐士高人，除了偶有他的诗文流露出来，鲜少有人能寻得他的踪迹。

　　直到五年前，沈桥突如其来地以天人之姿连中三元，成为震惊朝野的状元郎，而后封官入士。在那之后，沈桥便少有文章流传出来，但在仕途上却是一路高歌猛进，成为深得陛下信任的左膀右臂。

　　所以，今天这一场初雪，竟引得沈桥作了一篇赋，众人无不争相传阅，哪还有人有闲心去管陆书遥的那劳什子八卦。

　　所以，林思弦与陆书遥这起以势如破竹之势横空出现的八卦，就像放了一枚哑炮，瞬间偃旗息鼓了，再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当然，这件事出现这样的逆转，还在家中闭门不出的林思弦暂时是无从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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