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劝解（1）

　　的确就如雷逸然所说的那样，雷业成对林泱印象已经改观。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在陆幼仪问雷逸扬和林泱近况的时候，他不会再露出不屑的表情，吃饭间隙还是会认真听听的。

　　“你们最近过得好不好啊？”陆幼仪时刻都担心这个问题。

　　“很好。”雷逸扬不想说得太具体了，两个人之间已经有裂痕了。

　　“她身体还好吗？听说她前一阵子很忙。”

　　“她前段日子是挺忙的，但身体还好。有时候三四点才睡，而且早上还会早起做早饭，我劝也劝不住。最近她在家休息，有时候晚饭也是她做。总之她对我很好，真的没什么可挑的。”雷逸扬觉得这段话与其算是说给这三个人听，还不如算是说给他自己听来自我安慰的。这种事情林泱一向都无懈可击，但是如果自己还想要得更多，基本没戏。

　　“你也不要一直让人家照顾，如果劝不住那你也多承担一点，大家应该互相照顾的。”陆幼仪有点欣慰，但还是担心这个玩心很大的小儿子把林泱使唤得太厉害。

　　“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对她的。”雷逸扬淡定地承受着雷逸然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连雷业成也露出了些满意的样子。

　　“听说林焰身体不好出国休养了，现在已经回来了。毕竟那是林泱的哥哥，你看林泱面子上也要去探望一下的，你一点表示都没有林泱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不高兴的。”陆幼仪好心提醒儿子，她每次听雷逸扬和雷逸然的描述，都觉得像是林泱为她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付出得更多。

　　“他身体挺好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出国不是去休养的，泱泱之前给他订了机票，把他赶出国旅游去了。他在国外三天两头地寄礼物过来，每天还给泱泱发照片。就算之前有病，他玩了三个月也该好了。”雷逸扬这次就是来摊牌的。

　　雷业成的筷子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雷逸然和陆幼仪暂时还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

　　“林泱把林焰赶出国旅游，然后帮他代班了三个月，顺便帮林焰处理掉了亲舅舅吗？”雷逸然大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这林家兄妹做事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顺便。她私下准备了很久了，她看林焰顾念那是舅舅下不去手，先斩后奏订了机票把林焰弄走，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收拾掉她那个舅舅。不过她私下里不叫舅舅的，一般直呼名字。”

　　“你们不是不聊工作吗？她这种事还和你说啊？”雷逸然觉得这些事真的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她没和我说。她生日那天和林焰在她家书房聊天，我中途去那里接她，在门口听到的。”

　　“林焰很听话地把这对烂摊子扔给林泱就走了？”雷逸然觉得这兄妹俩至少有一个脑子不正常。

　　“泱泱机票都订了，更何况我看林焰是真的很想出去玩。泱泱也没给他其他选择。”林泱以命相逼的事情雷逸扬打算压住不说，免得又给雷业成话柄。

　　大家都没话了，雷业成装着淡定继续吃，雷逸然觉得兄妹俩脑子都不正常，陆幼仪还在反应整段故事的来龙去脉。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七八两个月她为什么会那么反常。她18岁起就跟在她爸身边，行事作风和林叔叔很像，工作能力和待人接物都让林叔叔很满意，于是她在公司的人望比脾气火爆的林焰要好很多。后来林焰上任，林泱却连个闲职都没有，公司里都猜测他们兄妹因为这件事关系恶化，有些想挑事的，便向林焰建议让林泱加入公司，话是说得好听，什么兄妹同心其利断金。但说白了就是想看兄妹窝里斗，坐收渔人之利而已。林焰一开始有些业务也没那么熟悉，苏卫东就找人传谣说林焰哪里都不如林泱，林泱的呼声越高，林焰便处处受人掣肘，举步维艰。七月林泱去公司闹完，紧接着杂志就爆料。林焰为这件事情大怒，却没意识到，他的处境从此也改变了。传言愈演愈烈，公司上下都说林泱精神状态不稳定，搞清楚她没法参与公司经营之后，苏卫东为首的一群人暂时安稳了一阵子。只要上头不闹事，底下的那些人暂时也就消停了，只能跟着林焰继续干。林焰本身能力也算出众，很快大家也就认可了他，不再没事给他找麻烦。”

　　“你想说什么？”雷业成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雷逸扬。

　　“爸调查过她的，就应该知道她的经历里能拿来作为她精神不正常的依据的，就只有她七月去天辰胡闹，和八月杂志社爆出的照片。但是这两样东西，都是她自己安排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很早就怀疑这件事反常，她那天跟林焰承认了，就证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你有确凿证据吗？她能力出众我认可，但是万一她和林焰的那段对话是故意让你听到的呢？”

　　“那天我听到的东西太多了，有些是林泱绝对不可能告诉我的，所以他们当时并不知道我在门外。至于证据，我手头没有。但是这整件事的疑点太多了。她一年多前就已经确诊，早先还去医院开药服用，后来她觉得吃药没用，她七八两个月根本没有再去医院的必要。”程昭阳的事情，林泱绝不可能直接告诉自己。

　　“如果是那段时间病情加重了呢？”雷业成反问。

　　“她在家里几乎一切正常，每次要闹只去公司。我八月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个病人。她与我想的那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客观来说，她举止得体有礼，看事练达通透，甚至笑得都不比一般人少。她那段时间还给妈送来礼物，她处事根本挑不出毛病，这哪里像是一个病情加重的人干的事？杂志社得到的消息是她自己添油加醋派人捅出去的，她去医院的具体时间安排也是她自己泄露的。她原本可以去更高级的私人诊所或者与心理咨询师在外面另找地方见面，她明明那么讨厌医院人多又吵的环境，为什么那次偏偏去了一家普通医院的心理科？除了方便那群记者来偷拍，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她如果真的只是想用病情麻痹她舅舅，七月去公司闹事和八月找记者爆料，只做一件不就好了吗？”雷逸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做事一向不留后患，要做效果就要最好。七月林焰对外宣称她是父亲去世之后一时难以接受才情绪崩溃，如果是这样大家都还会觉得，崩溃一段时间总会好的吧，可她偏偏不要大家这么认为，只要让苏卫东知道她已经生病，并且病情严重，他就会彻底放弃用林泱来牵制林焰的打算。而且，他舅舅应该在林泱前段时间刚回去上班的时候，还觉得林泱只是个心理脆弱的小姑娘吧，所以后来林焰找了林泱来代班的时候，他都没怎么为难林焰。”

　　“那她省了七月的闹腾，直接找记者爆料不就好了？这样一来苏卫东还是会觉得她有病啊。”雷逸然一时激动，没顾忌陆幼仪在边上直说了“有病”两个字，被雷业成和雷逸扬都瞪了一眼。

　　“这样一来效果不好，杂志说的话真真假假本来就信不得，她之前做的那些就是为了让杂志内容更让人信服。而且她之前那么闹腾，也是为了林焰。”

　　“她给她哥惹了那么多事，她哥忙得要死还得哄她，这也叫为了林焰？”雷逸然撇撇嘴，不以为然。

　　雷逸扬还没开口，雷业成实在看不惯雷逸然说话不动脑子的样子，先发话了。

　　“你说话前不会动脑子想想吗？最近是不是谈恋爱谈傻了？杂志爆料完，大家肯定都会怀疑是林焰故意散布消息。林泱提前一个月这么一闹，林焰处处惯着她的样子只要被人看见，大家都会觉得他是个好哥哥，事后根本不会再怀疑是他坑自己亲妹妹。更何况林泱只要这么闹一下，兄妹不和的谣言就会松动，真不和了她没事老去找林焰哭干嘛？林焰不开会不上班也要去哄着林泱，他宠着林泱的消息，不就是那段时间才传出来的吗？”雷业成边说边翻白眼，最近对雷逸然是越看越不顺眼。

　　“而且，林焰当时不忙。我和他确认过，林泱每次去找他的时候，恰好他手头都没有什么要紧事。后来林泱也承认，她在天辰各处安插了眼线，所以买通林焰的秘书得到林焰的日程安排根本不是难事。林泱从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她如果去找林焰，肯定是事前调查好看准了他没什么事，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打扰林焰工作。我也不知道她这些眼线是什么时候安插的，林泱和林焰说18岁起林叔叔就已经开始教她怎么整治苏卫东了，所以很可能是那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策划这些事了。反正要我猜，即使林泱现在已经离开总部了，她很可能还是时时刻刻盯着公司内部动向，帮林焰看着那群可能不怎么老实的人。林焰的处境，林泱从头到尾比林焰本人，应该都要清楚。”

　　“你找这样的女朋友，晚上睡觉不怕吗？”雷逸然还是觉得林泱太吓人了，想了想还是自己的女朋友好。

　　雷逸扬还没发话，雷业成先瞪了雷逸然一眼。

　　“林泱是被林天辰从小当继承人栽培的，在公司内部安插眼线铲除异己不过是最基本的能力。她要是眼睁睁看着苏卫东毁了天辰，才是对不起林天辰这么多年的栽培。做人是要靠实力的，她凭自己本事做到这个份上我看没什么问题。再说了，人家给自己男朋友买了三十万的表，工作忙成那样还能想着给男朋友每天做早饭，这样的女朋友说出去很丢人吗？”雷业成现在找着机会就训雷逸然，明明上次还看不惯林泱乱花钱，现在直接改了口。他一方面的确是有点喜欢林泱，一方面也是敲打雷逸然，让他好好看看雷逸扬的女朋友什么样，再看一下自己找的人，想想差距有多大。

　　陆幼仪全程听着，现在偏向雷逸然多一些，她为人单纯善良，很难想象林泱一个小姑娘，做事周密到这个份上，一时也觉得她有些可怕。

　　“逸然说的也没错，她的心机的确是比我想的要重了些。逸扬，她平时对你真的好吗？”

　　“她对我真的很好。至于心机，谁都有的。她的出身和所受教育，能有这样的心机并不奇怪。但我没发现她在我面前用过什么手段。说实话，我以前的女朋友，工作上没她聪明能干，对我用的小心思倒是比她多得多。”雷逸扬想到说出了这些话可能会吓到陆幼仪，还是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

　　“林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她只要不图你什么，在你面前就不会闲得没事用手段害你。她的确确诊了还是心理有问题？”雷业成想不出来，怎么一边生病还能一边做事如此漂亮？

　　“嗯，确诊了。不过林叔叔一直到去世，都不知道这件事。林泱和林焰都没有告诉他。”

　　“那为什么公司留给林焰了？”这个问题困扰了雷业成很久。

　　“他临终前40%的股份留给林泱，20%留给了林焰，原意应该是让林焰给林泱当助手。但林泱把名下所有股份全转给了林焰，只要林焰占股超过50%，他的位置就能暂时坐稳。林泱当初连股份的钱都没向林焰要，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把林焰赶出国并要求在林焰这个位置上代班三个月，林焰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她。”雷逸扬说完，又瞪了雷逸然一眼，雷业成和陆幼仪肯定不会乱说，他就怕雷逸然大嘴巴出去乱讲。

　　“你又瞪我干嘛？”雷逸然很委屈，今天他老被瞪。

　　“想告诉你别出去到处瞎说。别说到时候我这边不好向泱泱交代，万一她查到你身上，发现是你给她哥哥惹了麻烦，谁知道她会干出点什么。只要为了林焰，她可以不择手段。”

　　“我才不会乱说。你明知道她做事不择手段，还跟她在一起？你就不能找个单纯一点的女朋友吗？”雷逸然第一次听到雷逸扬嘴里吐出对林泱的贬义词，但是看他还是一副对林泱忠心耿耿的样子，真是不懂雷逸扬为什么不及时跑路找个简单点的女人。

　　“不乱说最好。林焰是她的死穴，谁碰林焰她都不可能忍。其余的事情她基本都不在乎，就算有人专门去找她麻烦，只要不太过分她也可以放别人一马。上次爸当众羞辱她不自重，泱泱其实只是装着难过了一下，把爸哄走之后，她就回来和我吃饭去了。她外面怎么样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只要她对我单纯，那也就够了。”

　　“哦？上次她不生气啊？”雷业成觉得很有意思，冲着雷逸扬笑了笑，是林泱和雷逸扬在一起之后头一次不是嘲讽的笑。

　　“完全没生气，也不觉得委屈。”

　　“那她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我记得，是说既然您是长辈，又想看她被气跑，那她就圆您一个心愿。至于原因，一是看她爸面子，二是不想让林焰以后工作时因为她被您为难，三是不想让我夹在中间。她每天精力有限，这种事情她不会放在心上。”

　　“林天辰有仇必报，奉行十倍奉还那一套。他女儿这方面倒是比他有意思得多。她和你在一起之后，真的一点发病迹象都没有？说实话，别骗人。”

　　“我没看出来她有不正常的地方。真的要说的话，就是比正常人还正常，不哭不生气不无理取闹，情绪稳定得有点过头了，有时候我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有些话她对林焰也不会讲，跟我就更不可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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