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妹控（3）
“首先我没被人坑过。其次，这不是家族文化，这是做人准则。合法范围内的手段狠辣是为了排除异己来为自己争取现实利益，玩弄别人感情除了满足自己黑暗的虚荣心一点用都没有，后者比前者卑劣得多。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怕伤人，你自己去问她吧。不过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告诉你的，你问了也白问。不过以后你要是不喜欢她了，早点和她说，多点真诚少点套路，那我和她肯定不会报复你。”
“我知道了。我还想问你件事，她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雷逸扬总是忘不了林泱说的那句，等她做完最后一件事。
“怎么？你还想帮她实现个心愿？我代她谢谢你，不过这个你不用想了。首先，她没有任何愿望，她连能让她高兴的事情都很少，她自己形容她自己是个无底洞，各种刺激到了她这儿，连个响都听不到。其次，你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她开心，然后可能还想着帮她治好她的抑郁症。你这么做有用没有我先不说，但她绝对是很不想你这么做的。她一直觉得生病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一直在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她既然愿意和你在一起就一定会好好对你，这你不用担心，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你的拖累。你把她当成正常人一样只管谈恋爱就行，该干嘛干嘛，她付出多少你看着接受，随便享受不用客气，反正你能开心一天是一天。如果有一天她觉得她自己给不了你任何快乐了，她会和你提分手的。总之，她根本不会希望你恋爱期间还为她生病这件事担惊受怕的。你要是为她担心，被她发现了，你们分手的几率会高出很多很多。你要是想让她主动提分手的话，试试这招，绝对管用。”
“我今天和她聊天的时候，她说到，她要做完最后一件事。所以，我想知道这最后一件事，究竟是什么。”雷逸扬说得委婉，他也不想吓林焰，但他觉得也是瞒不住的。
果然林焰听到之后脸色更冷了，问道：“她跟你提到她想死这回事儿了吗？”
“嗯。”
“严重吗？她从不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敢提。”
“从我这么一个从来没想过死的人的角度看来，有点严重。不过她一时半会死不了，她现在完全是为你撑着，你活一天她就活一天。她说，在等最后一件事做完，在等你有一天不需要她。”雷逸扬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不过他隐瞒了枕头下那把刀的事，他是真的有点怕待会林焰打死林泱。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撑着，我也不会有哪一天不需要她的。但是我的确不知道她有什么想做的最后一件事。说真的，我现在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活着。爸去世前还会要求她去公司帮忙，但爸去世以后，我默认她什么都不用干，而且她对所有事都没有兴趣，这次愿意谈恋爱已经算是重大突破了，我实在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想做的最后一件事。更何况她体能很有限，能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都不容易了，严重时呼吸都困难，就算真的有这最后一件事，做起来可能也很难。”
“她一年前确诊，之后还被你爸要求去公司帮忙，直到你爸今年三月去世为止？她当时情绪和精力撑得住吗？”
“我爸不知道她抑郁症。我爸根本不可能理解的，知道了肯定骂她矫情，再加上他当时身体也不好，我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干脆就瞒下来了。当时无论爸交给她什么，她都做得好。我有时候想帮忙，她都说不用。那时候她最多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但做事一直都维持了最高水准，公司上下一片好评。她中间是不是一直撑住了我不知道，但至少单看结果，她是撑过来了。”
“她还说，她和林叔叔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也没她说的那么好。”雷逸扬感觉又被林泱骗了，虽然他也理解老人不能理解抑郁症这种事。
“她和你说，她和爸关系不错？她怎么说的？”林焰眉头突然皱了。
“她说，林叔叔临终前躺病床上都不忘夸她。”
“她告诉你我爸怎么夸她的吗？”林焰眼里全是嘲讽。
“她想了一下说自己不记得了，但是她说那是林叔叔能想到的最高级别的赞美。”雷逸扬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突然想起了林泱脸上浮现的自嘲悲哀的神色，虽然那表情一瞬间就消失了。
“简直有病，这个时候还不忘骗自己，真的上瘾吧她。·”林焰脾气本来就比较火爆，此时更是气急了，三个断句，连翻三次白眼。
雷逸扬这个年纪，已经不是会被别人发怒就吓到的了。但是林焰这么宠林泱，也那么担心她死掉，突然就暴怒来了这么一句话，任谁也想不通。
“林叔叔到底夸了些什么？能和我说吗？”雷逸扬安静发问，他已经有预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你想知道也没问题，我就当举个例子让你见识一下我妹妹自我欺骗的本事好了。你看一下你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趁现在你们俩感情不深，赶紧找个由头和她分手，能接受的话注意着点，别让她以后再这么骗自己。”林焰好像还没缓过来，气得连让雷逸扬赶紧和林泱分手这种话都说了。
过了一阵子，林焰气完了，叹了口气，才开始叙述事情经过：“当时我爸躺病床上，虽然能说话，但是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他握着泱泱的手，特别欣慰特别骄傲地对泱泱说了一句，林泱，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我虽然不惊讶我爸这么想，我清楚他一直对泱泱很满意，但是我从来来不敢相信他真的能这么说。要命的是，当时泱泱特别激动，还热泪盈眶的，看上去好像真的得到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夸奖，她握着我爸的手表达了对他这一生栽培的感激。总之当时场面特别和谐，父慈子孝的，但我在一边看着就觉得冷。果然，等我和泱泱出了病房，她脸色就很快不对了。我们刚走出住院大楼，林泱突然就走不动了，整个人坐在台阶上发抖，最后她站起来笑着对我说了一句，我这一生，真是白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当时的表情，反正特别苍凉。这件事情之后再没人提过，好像就跟没发生一样。她竟然能亲口对你说那是最高级别的赞美，你大概也能想到她有多会骗自己了吧。”
雷逸扬习惯了跟雷业成作对，这一生都在证明自己和他不一样。所以他听到这句所谓夸奖之后的内心反应，非常大。
这也算是夸奖？要是雷业成这么对自己说话，他估计能当场摔门暴走。人就是人，人格独立，凭什么要做别人的作品？
林泱是怎么做到当场还能十分激动热泪盈眶的？
她怀着怎样的心情笑着说出那句“我这一生，真是白活了”？
雷逸扬想不通。
真的没有怨恨的吗？
“她生病和这个有关吗？”雷逸扬好像有点懂林泱为什么在什么都有的情况下，还会抑郁了。
“她没和我说过她为什么生病。反正我提出的所有可能性，包括你说的这个，全部被她否认了。你也不用问她，她要有一天愿意和你说自然会说，现在你问她绝对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暑假那两个月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会突然那么严重？”雷逸扬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想，但那个猜想没有道理，他不可能随便说出来。
“哟，你也看杂志了？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是那么严重，我也没见过她那样。她解释是病情周期性发作，她自己难以控制。”
“然后你就信了？”雷逸扬也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她不说我也没办法。我问都不说，你问她更不会说，所以赶紧把你那看傻子的眼神收起来。”林焰也用看傻子的眼神回击雷逸扬。
“那八月她就突然好了？”
“嗯，八月情绪慢慢稳定了，她说周期过去了。”
“那她吃抗抑郁药吗？”
“刚确诊之后吃过一阵子，后来再没吃过，她说没用。我也劝不住。”林焰感觉今天谈话的走向有点奇怪，一开始林泱的情况他什么都清楚，在雷逸扬面前用绝对的信息量秒杀了他，但聊到最后就变成了，林泱很多事他也问不出来，很多决定他也劝不住。反正和雷逸扬一样无力，他顿时有点尴尬。
雷逸扬根本没管林焰心里想的那些事，他在想，林泱都不吃药了，那八月她还去医院干嘛？杂志的唯一实锤就是那张林泱在心理科前坐着的照片，
“对了，再提醒你一件事，她今天早上说，你说过，只要她来到你身边，她最后一定会爱上你的。我觉得吧，你还是别指望了。对林泱来说，爱人太难了。你要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祝你成功。她要真能再爱上人，也算你大功一件。不过她如果爱上你之后，你还要作个死的话，我还是会打击报复的。”林焰一时说得爽，完全没意识到，他说漏嘴了。
“再爱上人？她之前爱过谁？”雷逸扬反应从来都很快。
这下轮着林焰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想了想还是恶狠狠地回击：“你有本事问她去，就算你问也问不出来。”
雷逸扬一开始还觉得林焰逻辑清晰，和林泱一样霸道嚣张，好像很难对付，但后来越谈越发现也就是个傻乎乎的妹控，反正林泱有些事也不告诉林焰，那他们俩在林泱心中地位也没有相差很多啊。他内心也在对着林焰翻白眼。
“哦，还有，我妹妹以后住哪儿？学校还是你家？还是她真的要去你家隔壁和你做邻居？”林焰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啊？这你也管啊？”雷逸扬没想到这个妹控连这种问题都问，管得太宽了吧，他没忍住就真的翻了个白眼给林焰。
“我就问问啊。顺便作为她哥哥，提醒你们一声，爱干嘛干嘛，不过请做好安全措施。无痛人流费我们家出得起，但毕竟对身体不好，她现在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别冒险了。”林焰的建议很真诚，他完全没觉得说出来有什么不妥。
“你和我说这个问题真的不尴尬吗？你们兄妹俩平时都是这么讲话的吗？而且，正常情况下你不是该威胁我一下，让我千万别对你那个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的妹妹下手吗？”雷逸扬觉得内心已经开始暴走了。
“啊？她没实战经验吗？”林焰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不知道啊？”雷逸扬越来越确定林焰是个傻子了。
“我和她从不干涉对方私生活，性生活更是不过问。但我知道她不是什么满脑子女贞女德女戒的蠢女人，所以我还以为她有实战经验的。就因为这样，我也觉得只要她愿意，你们俩真的发生什么也没关系，只是别牵扯人命，很惨的。这点我有经验，真的，很惨的。”林焰好像想起了什么心酸的往事，顿时眼角眉梢都溢满了自怜，只是听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惨。
“你还提醒我要做好安全措施？你自己当时没提醒自己吗？”雷逸扬已经确定了，林焰就是傻子。
“我用血泪教训提醒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林焰收起了自怜，又开始嚣张。
“不敢。至于她要住哪儿，我待会问问她意见。”雷逸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跟女朋友的哥哥说这个问题，太尴尬。
这场谈话就此结束。
雷逸扬总感觉那种尴尬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身上难以散去，他决定赶紧离开这间豪华的别墅。
他以要送林泱回校的名义，和一脸不屑表示“谁知道你们俩回哪儿”的林焰道了别。
终于，这两天结束了。
终于，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他牵着林泱离开的时候，觉得少有这么快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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