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逆境中的光明前景
为了速战速决,勒克德浑上来就派出最精锐的八旗骑兵,试图在楚军阵营里打开一个缺口,但对方的阵型极具弹性,额图浑的八旗骑兵全力冲锋,他们就向后退却,然后派出长枪阵把额图浑逼退,几个来回下来,双方的伤亡都不大,八旗骑兵的战马却累得跑不动了。
“鸣金,让额图浑退回来。”勒克德浑意识到,楚军是在拖延时间,无论额图浑怎么撩拨,对方都不会积极应战,甚至还在主动配合这场游戏,现在必须换一种战术。
说到底还是压力不够,虚的不行就来实的,勒克德浑派出披甲步兵和天佑兵,对那座小土丘发起猛烈进攻,只要占领这个唯一的制高点,把大炮拖上去对着楚军一通猛轰,他们的阵型自然就乱了。
勒克德浑没有想到,在他下令进攻土丘的时候,真正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进攻起初很顺利,八旗披甲和天佑兵相互配合,很轻松地攻上土丘,把五百名崇阳营的守军杀散,但这边的炮车还没动,楚军又发起了反攻。
这座土丘是真正的弹丸之地,山顶上巴掌大的地方,最多容纳五六百人,楚军派出五百名长枪兵冲锋,五百名燧发枪兵提供火力支援,先用连续的排枪射击,再让长枪兵迫近肉搏,同样很轻松的夺回土丘。
易攻难守!
这座土丘地形局促,摆不下太多的防守兵力,山顶上又无遮无拦,无险可守,进攻一方却可以从容展开兵力,从容选择各种进攻手段。
拉锯战就此展开,明军派一千人攻下土丘,清军再派一千人夺回来,来回反复几次后。山顶山坡上都是尸横累累,谁都没法在土丘上站住脚。
勒克德浑再也无法忍受,重新调整部署,命令前军后卫再次向中军靠拢。收缩阵线之后,抽调了六千多人对崇阳营发起进攻。
“汪晟啊汪晟,本贝勒刚才急着走路,顾不上理你,但你既然纠缠不清,那就先把你打发了!”
无论八旗、绿营还是天佑兵,勒克德浑的手下大都是精锐部队,或一流,或二流,或三流四流。但起码都能入流,以成倍的兵力从正面压上来,汪晟立刻感到沉重的压力。
看样子顶不住。
那就撤。
崇阳营毫不恋战,说走就走,数千人马呼啦啦退了下去。刚刚夺回来的土丘也扔给了清军。
楚军既然跑了,谁还关心那座土丘!
“贝勒爷,要不要追击?”额图浑主动请命,积极求战,早上那场烂仗把他也憋屈坏了,渴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干净利落地赢得胜利。
“去吧。但小心些,莫中了南贼的埋伏。”崇阳营撤退的时候队形还算严整,不能过于轻敌。
额图浑带着两千骑兵去了,勒克德浑登上土丘向四周眺望。
在清军的前后还有两营楚军,崇阳营被打跑后,那两营楚军也主动后撤。给清军让开了前进的道路。
敌军退走,勒克德浑却显得很失望,楚军实在太小心了,根本没打算和清军进行决战,只是想方设法进行各种骚扰。稍有不对掉头就走,很难找到将他们一举击溃的机会。
转到另一个方向,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崇阳营撤退后无法继续保持阵型,被额图浑像撵兔子一样追得十分狼狈,三千多人分成几股分头逃窜,为了躲避八旗骑兵纷纷逃进树林。
总算击溃了一支敌军!虽然杀伤不多,但崇阳营眼看就要被冲垮了,一天半天的很难重新集结起来,恢复战斗力。
树林后突然转出另一支楚军,远远的看不清旗号,但军容严整,盔甲鲜明,排成长枪阵挡住了额图浑。
功亏一篑,勒克德浑忍不住骂了句粗口,瞪着眼又看了好半天,见额图浑的确占不到便宜,才下令鸣金收兵。
从清早乒乒乓乓的开打,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眼看日头已经转到西南,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清军士兵大半个白天都在作战,战马更累的够呛,必须要休息一下。
八旗骑兵回来后,纷纷跳下坐骑,解开战马的肚带,喂上草料清水……把牲口照顾好了,自己也席地坐下,摸出葫芦和干粮,一口凉水一口馍,填饱肚子就算不错。
“敌袭!披甲!”军官突然发出警报,八旗兵们连忙站起,把刚刚脱下的铠甲重新穿上,翻身上马向四周张望,只见远处旌旗猎猎,楚军又回来了。
“这个仗打得狗屁倒灶,太窝心了!”
再次把楚军逐走后,勒克德浑的心情越发焦躁,楚军像一块牛皮糖,沾上了就甩不掉,吞又吞不下去,清军有劲使不上,这样子拖下去越来越危险。
唯一的办法就是针锋相对,勒克德浑顾不上再让士兵们休息,而是立刻下令出发,能多走一点是一点,离蒸水河越近越安全。
但清军的行军速度本来就慢,楚军又在旁边不断干扰,冒着风险一直走到天色黑透,蒸水河还是遥不可及,勒克德浑只好传令扎营,埋锅造饭,尽早休息。
登上寨墙向蒸水河的方向眺望,前方火把点点,隐隐有纷乱的人声传来,派斥候摸上去查看,楚军正在连夜修筑营寨工事,看样子是想再来一场赵家湾阻击战。
这又是一个坏消息,他这几天对楚军的防御能力深有体会,坚固的营寨,古怪的战壕,威力强大的燧发枪,死战不退的顽强斗志,都给勒克德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今天晚上一整夜的时间,楚军能够修起足够坚固的工事,清军明天会遇到更大的苦难。
他突然问道:“怀顺王那边有消息吗?”
游骑统领连忙答道:“回贝勒爷的话,儿郎们今天在蒸水河边走了两个来回,和水师已经搭上线了,听说怀顺王亲自率领大队兵马,正朝着对岸赶来。”
按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勒克德浑却高兴不起来,就算在耿仲明的接应下暂时脱困,衡阳之战还是前途渺茫,等明军的各路援兵到了,困守孤城的清军很难说能坚持几天。
“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我是不是太保守了。”勒克德浑开始反思。
赵家湾失守后,清军的补给线被切断,勒克德浑连忙率部反攻,试图打通和耿仲明的联系,攻击受挫后,又想迂回绕开楚军防线,从别的地方渡河。但仔细想来,这样子正中明军的下怀,清军利在速战速决,逃回衡阳没有任何积极作用。
眼下虽然困难重重,但明军方面也同样困难,其中也许有暗藏的机会,如何才能在劣势下反败为胜呢?
勒克德浑沉思良久,又接着问道:“草桥方向战事如何?”
“草桥也是竟日恶战。”游骑统领答道:“耿继茂率大军不断猛攻,意图与我军会师,南蛮却拼死抵抗,耿继茂尚未得手。”
勒克德浑又问了些水师的情况,又考虑了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你再派些夜不收出去,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水师,给怀顺王带个话……不,三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给他写一封信吧。”
军中自有处理公文书信的幕僚,勒克德浑命人把他叫来,自己口述,由幕僚记录润色:“南贼使诡计将我困在蒸水北岸,闻怀顺王领大军来援,本贝勒深为感激,但纵观战局,退回衡阳并非上策,本贝勒愿充当诱饵,在原地坚守待援,与怀顺王会猎于蒸水,一战扫平南贼……”
不走了!
他手下这两万清军都是精锐部队,筑寨坚守的话,楚军不可能把他一口吃掉,勒克德浑打算将计就计,用这两万人马当诱饵,让楚军把自己包围,等耿仲明的部队渡过蒸水河后,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彻底消灭楚军。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各种不确定的因素很多,但也充分体现了勒克德浑的指挥风格,哪怕被逼入绝境,仍在积极寻找战机,和这种敌人作战,哪怕占尽优势也不能松懈,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翻盘。
“南贼火枪犀利,却没有大炮,怀顺王只要带来五十尊红衣大炮与虎蹲炮,必挡者披靡,战无不胜,此事关系紧要,务必……”
时间紧迫,隔着蒸水河通信不易,勒克德浑没有和耿仲明商量,直接在这封信里给他下命令,除了足够的粮食外,要尽量多带些兵马,多带些大炮,多带些箭矢火药,集中全部力量打赢这一仗。
那幕僚点点刷刷写完,勒克德浑接过来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取出印章盖上。
这个计划能否实现,关键在于耿仲明能否及时渡过蒸水,完成里外夹攻的战术部署,但勒克德浑坚信,在水师的帮助下,耿仲明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搭起浮桥,顺利过河不成问题。
事关重大,他亲自挑选了几名斥候,把用蜡丸封好的密信交给他们,嘱咐一番打发走后,又叫来中军官传令。
“让辅兵们晚些歇息,都去加固营寨,在五十步的地方修一道外墙,再挖两条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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